顾乘风看她捏着点心发呆，关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对我太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您。”
她笑了笑，心里已经平静下来。
开心一天是一天，都是赚的。
拒绝内耗！
顾乘风欣慰不已，是个懂感恩的好孩子。
“爹亏欠你太多，对你好是应该的。只是，答应爹爹，到了镇上好好适应学习新事物，别太抗拒，好不好？”
听出他担心自己害怕接受新事物，顾知秋乖顺的点头。
“知道了。”
她并不抗拒。
学习肯定是得学习的，不然不好解释以前没学过的怎么突然会了。
之前偶尔露馅，可以勉强推托是偷听陈越讲课学的，好歹糊弄过去。
她在这个世界不知要待多久，多学学东西总是没错的。
学无止境！
一路上，顾乘风问了她许多。
主要是了解她的喜好和会做的事情。
会做的事，她是根据原身记忆，小心回答。至于喜好……原身没啥喜好，能保证温饱就不错了。她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不挨打还能吃饱饭的过一天。
其实，小丫头原本挺聪明的。
大一些时，她有偷跑过几次，可惜被卫家人盯得太紧了，每次跑不远就被抓回来打一顿绑着。
甚至，不要脸的对外嚷嚷她脾气大，要离家出走。
亏得被绑的柴房墙边缝隙大，刘月兰和其他一些好心村民来看她，能给她悄悄塞点儿吃的喝的，才不至于让她饿死。
卫家其实早就知道，乐得省口粮食，装看不见。
跑了几次失败告终之后，她认命了。听话多做家务活，这样可以少挨打，吃的也稍好一点。
约莫五年前起，李顺和其他一些人一样，也会隔段时间，就给她悄悄送点肉吃。
那让她觉得，只要饿不死，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吧。
一天一天，她过着重复的日子，仿佛失了所有抗拒。她渐渐习惯了顺从，像是刺猬被拔走了所有的刺。
四年前，上一任村长搬离清河村，李金贵接管了村长一职，时不时来看她，卫家才收敛几分。
有时候她也在想，等她嫁出去了，日子就会好了吧？
直到她偷听了自己被卖为妾，知道孙家有钱有势得超出了她的认知。
卫家是铁了心要卖掉她。
她觉得天都塌了。
那是她时隔多年，突然生出的反抗之力。
争辩反抗无果，再度被绑在卫老太的屋里，死死盯着她。
原身最后赌一把，磨开了绳子，追逃时又倒霉迎上几个孙家来人。她被围堵到井边，仿佛能看到嫁给色老头的日子。
她不想过那样没有盼头的日子。
毅然投井时，她心里只想着一句话。
真好，她也能做主一回了。
后面的，听周婶儿说，李顺和其他几个村民正好在附近，听见动静不对就赶过来救人了。那几个打手和卫家人怕牵扯命案，就赶紧跑了。
要不是李顺来得快，还眼尖认出背影，只怕就真没人知道真凶了。
她说这么多，倒不是为了跟顾乘风卖惨。
只是纯粹的希望他这个当爹的能知道，原身这个小姑娘……
曾经真实且卑微的存在过。
顾乘风静静的看着她说，才明白之前了解的还是少了。
没有声泪俱下，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她的平静更让人心碎。
等她说完，他哑声问。
“孩子，跟爹说实话，你真的原谅卫家了吗？”
顾知秋沉默了几秒，没隐瞒的摇摇头。
“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之前当着那么多人面，不想落人口实罢了。
怎么能原谅呢？
那样鲜活的生命，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就这么让卫家活生生逼死了。
差一点，那个可怜的姑娘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原谅个屁。
顾乘风点点头：“嗯，爹也是这么想的。”
原谅？太便宜卫家了。
她听了，反应平静，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样。
如果真的没点儿脾气，那她就该思考一下，顾乘风到底是怎么把生意做大的了。
“您想怎么办？”
顾乘风对她的平静有几分意外，随即又笑了起来。
原本他还担心，这孩子会不会被卫家磋磨的怯懦胆小，不易培养。
现在来看，似乎多余了。
定定的看她几秒，顾知秋没有回避视线，稳稳地等待他的回答。
顾乘风放松的捏起一块糕点，轻声开口。
“原本我是想，给他们五百两银子。等我们一走，他们放松之下，派人把银子去卫家暗中拿回来。到时候他们会内讧，互相怀疑对方。”
他顿住，她十分自然的接话道。
“但是您觉得那样，会委屈我，还让外人觉得您这当爹的没脾气。而且以后与人合作，别人也会觉得您好拿捏。”
他赞同的看她一眼。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您暂时什么都不会做，”顾知秋朝车帘外看了看，“我一走，卫家没有银子退回聘礼，而且卫老太太当众拒了和孙有才的女儿结亲。孙家但凡要点儿面子，都不会轻易饶了卫家的，不是吗？”
聘礼的银子，她和顾乘风说过，卫家早花完了。
还有附带送的首饰，大半盒都被卫大志拿去典当换成银子。给儿子卫晓明，置办了两身看着体面些的行头，多的都用来买笔墨之类的东西了。
车门外坐着的李顺，听完眨了眨眼，神情流露出几分深思。
跳井之后的顾知秋，变化的确很大。
谈吐沉稳，有礼有节，连想法都活泛很多。
她叙说故事时，不知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过去，平静的像个局外人。
这真的……
还是原来那个顾知秋吗？
车内，顾乘风忽然大笑几声。
“好好好，好啊~那接下来，咱父女俩，只管看戏吧。”
“听您的。”
她笑得乖觉，眉眼灵动如狡黠的小狐狸。
看的顾乘风打心眼儿喜爱。
忍不住拍拍她脑袋，宠溺道：“虽说是暂时在镇上住，但总在客栈人来人往，你会不会觉得不方便？”
“会吗？应该还好吧。”
“爹准备带你去看一座宅子，买下来。以后就算去别处，你再想见他们，也方便回来叙叙旧。”
顾知秋感叹新爹的豪横。
“您做主就好。”
镇上住只是暂时的，后面会远行。现在主要是为了迁就她，才多留一段时日。
她现在对住处要求不高，舒适些就行。
反正有新爹安排，她只管住，整那么多要求干啥。
顾乘风只当她拘谨，没有多问。心里已经在默默盘算，哪块区域买宅子比较合适了。
他们父女相处和谐，另一处的，却堪比打架。
‘嘭’‘哐’‘哗啦’——
哄了半盏茶时间都没成效，孙有才耐心耗尽，冲着女儿大吼。
“闹够了没有！”
孙琳琳正抓着身边陈设最贵的一柄绿如意，双眼通红，满脸泪痕。
见亲爹真生气，顿了顿，还是将绿如意放回桌上。
“没有！”她不甘示弱的大喊，“爹，你去听听外面都怎么说我的？卫家算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居然敢当众拒绝本小姐！还拒的那么痛快，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让丫头给她去买糕点，竟然听到外面有人胡说八道。
她都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