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第一站,朝阳地铁站。当你在bJ不知道去哪的时候,先进四通八达的地铁站避避风总归是没错的。
“bJ这块我不大熟,”晓峰对着子斌彩黎二人讲,“你们平常会去哪里玩呢?”
“我知道有个好玩的地方,”子斌看着手机说,“青年沟路与和平里东街交叉路口往西约100米,18号楼三层——”
“这他妈不就是咱们刚刚出来的地方,”晓峰忍不住打断子斌,“刚出来就缩卵想回家了是吧?”
子斌承认自己的确有点后悔刚才的提议了,大冬天齁冷的上哪玩去。
彩黎没有说话,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手机上疯狂搜索“朝阳区适合大学生玩的地方”,但得到的地点不是KtV就是网吧。
“要不去世贸天阶,看看有没有小屁孩滑旱冰?”子斌提议道,“我记得那边好像还有家印度餐厅。”
“那有点远吧,”彩黎否定了子斌,“而且也不是很有意思。”
同时,她暂时也对吃印度餐没啥兴趣。
“那要不去朝阳公园转转?晓峰应该没去过吧。”子斌说,“或者嫌弃太大了,下面还有个小的团结湖公园。不过估摸着这会儿湖水可能都冻住了。”
晓峰其实挺无所谓的,对他来说逛哪都是逛。
“这团结湖你们俩去过吗?”他问。
子斌和彩黎都摇摇头。
“那就去这儿吧。”
敲定目的地,三人乘上地铁。地铁摇晃的车厢里,子斌独自一人靠在车厢门上,左手插兜右手刷手机。彩黎和晓峰对立站着,抓紧车厢的扶手。
今日早晨的地铁算不上繁忙,但他们也没运气好到找到位子坐。
彩黎的脸近在咫尺,晓峰不好意思盯着看,低下头装作在刷手机。彩黎呼出一口白气,沉默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晓峰的装束向来素朴,褐色的棉衣下一条灰色的免洗裤,他一米七八的身高着实不矮,但因为些许的驼背而显得和一米七五的子斌差不多高。
彩黎很喜欢晓峰的眼睛,那双眼眸有如漆黑的潭水,在最深处埋藏着某种神秘。她还想更多的注视这双眼睛。
“晓峰,”彩黎张开口,晓峰抬起头,看见她车厢灯照下略显苍白但带着笑的面庞,“你以往寒假的时候一般会去哪里玩呢?”
晓峰诚实的回答她:
“我寒假的时候一般懒得出去玩,就窝在家里看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或者和我姐玩玩各种有的没的的小游戏。”
“是吗?咱俩之前玩过的小冰壶你和云玲也一起玩过?”
“算是吧,不过那时用的是鹅卵石,场地也是用粉笔画在石板路上的。”晓峰笑着说,“我还有不少秘藏的小游戏,有兴趣的话回头可以再和你玩。”
彩黎高兴地点头。晓峰继续讲:
“我家直到初中才有电脑,那台电脑性能差的很,也玩不了啥游戏。后来我姐上大学了,老爹给她置办了个当时时髦的笔记本,我在假期的时候才能稍稍沾上她的光,玩会4399小游戏。”
彩黎笑出声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将微微泛红的脸颊低了下去,摆弄起胸前的鱼骨辫来。
“不过倒是有一次,”晓峰回忆起过往,“大概是我高一的寒假?总之那一天我爸提了新车,很高兴,突然提议要带我们去看海。我和云玲都嫌冷不愿意动窝,他就诓骗我们,说冬天的大海美极了,而且非常浪漫美丽。”
“我们信了就跟着他去了,结果到那边发现近海全都给冻上了,白茫茫一片,浪漫和美丽都没感觉出来,海边的冷风倒是给我们仨冻得要死。”
彩黎轻轻的笑了,抬起头将手中的辫子放下,开口讲:
“我还没见到过冻上的海呢。”
“你要是感兴趣,”晓峰说,“未来有机会可以去。我不推荐就是了。”
两人沉默一阵子,彩黎突然微笑着说:
“晓峰很喜欢你姐姐呢。”
晓峰笑着说当然,毕竟那是陪伴他长大的姐姐,所谓长姐如母。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依旧是我姐姐。”
彩黎的笑容凝固了。
等等等等,没有血缘关系是怎么一回事?彩黎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她装作镇定的发表疑问:
“没有血缘关系吗?”
“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晓峰装作当初子斌的口吻,“你和子斌不也是这样。”
“我和他算是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吧,”彩黎说,“而且我只比他大一岁。我是99年的,晚一年上学。”
晓峰点点头,他对别人的家庭私事不是那么感兴趣,懒得去追问,万一勾起别人痛苦的回忆就不好了。
两人又沉默了,彩黎因为心神不宁开始玩起辫子来。
子斌在一旁看着手机,脸上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到了站,再去公园之前,晓峰他们决定先在附近的购物中心小逛一下,买点水和零食。彩黎突然想到会不会有什么电影可以看,结果大失所望,元旦这些天院线都只有些看名字就觉得无聊的国产片。
买完东西,三人走出商场。
“哎,”彩黎垂头丧气,“去年贺岁的《流浪地球》倒是拍的不错,什么时候能出二就好了。”
“第一部票房那么好,肯定会出二的,”晓峰喝口水笑着说,“据我估计,应该23年贺岁档能上映。”
“这么敢猜呢。”子斌望着停车场附近笑着说。
“随便猜猜吗——如何,要是真猜中了请我一张电影票怎么样?”
“那时候咱们都毕业了,人都不一定在哪,还请你看电影。”子斌没好气的说。
这句话让彩黎感到落寞,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与人离别。
“你看啥呢?”晓峰靠到子斌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停车场的栅栏外,有一位穿着皮衣,戴着棉帽的老人歪着脑袋坐在轮椅里睡着了。
“我看了半天,”子斌说,“也没见着有人来接他。”
彩黎也看见了,神色认真起来。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吹的老人的轮椅吱呀呀的开始出溜,三人赶紧过去扶住了老人的轮椅。晓峰低头看,老人面容安详,皮肤黄褐,一道道皱纹如同年轮一般告知世界他曾经历过悠长而沧桑的岁月。晓峰估计他的年龄不会小于80岁。
“家属真tm心大我操,”子斌没忍住骂出声来,“这么高龄的老人能被放到路边不管。”
“说不定是家属走丢了,”彩黎眉头紧皱,“他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晓峰蹲下检查老人的袖口,在他的左臂处发现了一个手环,上面写着“bJ朝阳医院神经内科 58床”,旁边有一个条形码,但没有名字。
“这老先生应该是在朝阳医院住院的,”晓峰将手环指给二人看,“不知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子斌叉起腰,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去打个电话给医院,你们俩把老人推到购物中心里先呆一会,万一在外头着凉就麻烦了。”
晓峰和彩黎点点头,把老人推进了购物中心。子斌环顾四周,找了个人少安静的地方查找朝阳医院的电话。
购物中心里,晓峰握着老人轮椅背后的把手,彩黎则面露担忧的站在他身侧。
“老人没事吧?”她问。
“应该吧,我看他睡的还蛮熟的。”
晓峰除了老人,还担心到时候他们几个会不会被医院或者是老人的亲属问责,毕竟未经任何人允许就给老人挪了窝。
担心了一会儿后晓峰想去他妈的吧,把老人晾在寒风里的又不是他们。
晓峰低下头,因为心神不宁玩起了辫子,玩着玩着突然反应过来辫子是彩黎的,赶紧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身旁的彩黎则是面色潮红。
子斌还没打完电话吗……晓峰刚才水喝多了,现在有点内急。他无奈笑一笑,看向彩黎说:
“那个,麻烦你帮我先看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彩黎笑着说没事你去吧,主动与晓峰交换位置,扶住了老人的轮椅。晓峰吐口气,迈开步子向着有洗手间标志的路标走去,可他没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一声爆喝:
“晓峰,你要当逃兵吗!”
这一声吼,地动山摇,晓峰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他回过头,看见老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自己,轮椅后的彩黎满脸的惊讶。
老人醒了!
晓峰没办法,并着腿小跑回老人的身边,与彩黎面面相觑。
“你告诉他我的名字了?”
彩黎摇摇头。
怪了,那他咋知道我叫晓峰?
“老先生,”晓峰弯下腰问,“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是在哪见过吗?”
老人说:“你我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晓峰皱着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觉得老人可能有些认知障碍,混淆了时间和空间,也分不清人事物了。
晓峰想到个好主意,招呼彩黎站到老人面前来。彩黎有些拘束,捏着小手站到了老人面前,蹲下身子好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老先生,那您看看这位您认识吗?”晓峰笑着问。
“当然认识,”老人的声音很激昂,“这是翠萍,是我老婆。”
彩黎和晓峰双双惊掉了下巴。
彩黎用手指向自己,笑着说:
“老先生,我是您老婆?”
“是啊,”老先生的语气情真意切,“翠萍,你怎么在这里?你应该在大后方好好呆着啊?你是担心我了?可也犯不着来前线这么危险的地方,现在可是在打仗啊!”
彩黎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晓峰站起身,心说你们聊着,我先去把花浇了,转身刚要走——
“晓峰,你这样要上军事法庭的!”
又被老人一声喝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