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什么都做不了,隔着断断续续的手机讯号,她在地球另一端干着急。
程斯樾怎么掉下去了?从二楼栏杆翻下去了?后脑勺着地了?
……死了?
她脸色惨白,一颗心悬在半空,柳闻莺还未说话,程墨先她一步哇的一声,堵在心头的东西瞬间四分五裂。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后知后觉。那难以疏通的东西是早已刻入骨髓的思念。
柳闻莺摸了把鼻子,小姑娘吓成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余光窥见楼下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找她算账的男人。
柳闻莺一不做二不休,对程墨说:“诶,他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这回摔得够呛哪。墨墨啊,幸好你没答应和他签字,要真签了你就是他法律上的妻子,花一样的年纪摊上截瘫老公。作孽,作孽哟……”
余资铄抽走手机:“妹妹,斯樾不太好,我先叫救护车。”
程斯樾想拿手机,尚冥从后头捂住他的嘴。
程墨:“资铄哥,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所有人都听出视频里的人带着哭腔。
余资铄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变成一个骗小孩的怪叔叔。他向尚冥使了个眼色,后者纹丝不动,化身人形千斤顶,从后背将程斯樾牢牢锁住。
柳闻莺迎上程斯樾刀子般的眼神,沉声:“虚弱,惨白,你懂不懂?”
尚冥:“莺莺这招儿毒了点,有事哥几个帮你兜底。你不想小乌鸦死心塌地当你老婆?”
程斯樾不挣扎了。
尚冥眼前一亮:诶嘿,有戏。
柳闻莺凑过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看,墨墨多心疼你?要不是你看起来还像个男人,姐妹我才懒得帮你!”
“你俩这样也不是回事儿,得有人破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刚那一脚,你尾椎骨没事儿吧?”柳闻莺视线下移。
程斯樾脸上擦伤,灰头土脸,腚部火辣辣:“你下脚够狠。”
“呵,佛山无影脚。”
“妹妹想跟你说几句。”余资铄把手机拿到程斯樾面前,后者伸手要夺,余资铄没让。
程墨眼睛通红,站在斯图尔特图书馆偏门的大树下,视频里程斯樾只露出一半的脸。
只听男人的嗓音被身后的嘈杂淹没,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没事儿啊。”
树下悄寂。
女孩子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明显:“你摔哪儿了?”
程斯樾:“没站稳,崴了下,真没事。”
程墨没听到摄像头外柳闻莺的跺脚声,也没看见尚冥和余资铄恨铁不成钢的脸。
“我要看你脸,”程墨命令,“另外一边。”
沉默。
程斯樾岔开话题:“外面冷,你快回去上课。”
程墨:“你不肯说,我找莺莺姐。”
“诶——”视频那头传来柳闻莺一惊一乍的声音,“男人破相又没事,你还是担心你的骨头吧!”
程墨眼眶蓄不住的雾气,放狠话:“你要是不给我看,我跟你没以后了!”
视频那头的男人显然慌了:“别哭啊,真没事,皮外伤。”
“程斯樾!!!”
完了完了……摄像头外,一女两男三颗心提了起来。
程斯樾舌头抵住后槽牙,调节手机镜头,一张脸完完整整框进屏幕。
程墨看清右边半张脸。
嘴角黑红,挫伤明显。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脸,每看一眼,都让镜头外那几个始作俑者的愧疚感成倍增加。
“就嘴角,小伤。”程斯樾嘟起嘴唇,表情极其夸张,怕视频里的女孩子没看清,他又抻开嘴角。
程墨站在树荫下,巨大的树影拢着她,冷风吹得她鼻尖都是红的,她想说话,嗓子被焦急腌制过似的,咬出来的调子都是碎的。
“赶紧进去,别冻着。”程斯樾强压揍扁那三个狗头军师的冲动,耐心诱哄,“你再磨磨蹭蹭,我伤口都愈合了。”
话音未落。
乐队演奏音急停。
一楼热络的聊天声跟着停了。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至近,声音越来越急。
程墨听到柳闻莺的声音:“你打120了?”
尚冥立马否认:“没。”
余资铄咳了一声:“不是我,真不是。”
打120的工作人员领着急救人员进来,几人抬着担架跑上二楼,言简意赅:“哪位是病人?”
工作人员指明方向:“那位,咱们会所的大股东。”
被点名,程斯樾错愕:“?”
程墨颤声:“都要到急救的地步了?你还骗我!”
程斯樾有一种乱拳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不是,我真没事儿——”
命运偏作弄他。
话甫出口,他头皮一阵暖流,温热沿着额角滑过眉骨,在右脸拉出了一条极为醒目的血线。
“程斯樾…你别吓我呀!”视频里的女孩子眼泪落满腮。
程斯樾看不了她哭,心碎成渣渣,“我真没事,你别怕啊,就擦伤而已,消毒的事儿。老婆,你别哭——”
他急了,胳膊躲开急救人员的触碰,眼角不舒服,他下意识抹了一把——
抹开大半张血脸。
程墨瞳孔涣散了:“……”
三个狗头军师瞬间蔫了。
尚冥深深的无力感,喃道:“…这下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