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印生、池衾和寻星由费连城领进魔偶社,面见最后一个成员,一名正在上吊的女子。
那名女子披头散发,刘海快要超过眉毛,闭着眼睛,一件实验室的白袍,里面穿的是简单的衣物和裤子。
脸上两条暗红的线从眼角流到下颌,面无血色的面容,还有伸长的舌头,活脱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池衾颤抖地举着手,似乎想要指着她说些什么,但是被吓得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忽然,那个女子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用着软绵绵的语气开口道:
“嗨。”
原本池衾已经够害怕了,现在那名女子一开口,立马被吓瘫在地,嘴里念叨着:
“啊啊啊!活,活过来了!”
寻星见到池衾被吓到后,蹲在一旁,轻抚她的后背。
疑惑和无奈充斥着宇印生,他并不觉得恐惧,而是觉得离奇,他用身子护住池衾,把她的失态藏在身后,然后对费连城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费连城也被吓得腿软,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手撑着,缓了口气说道:
“这,这位同学,赶紧下来吧。”
蛇形的魔偶慢慢舒展,渐渐把吊着的那名女子放在地面,原来不仅绕过了脖子,还绕过了肋下和腰部。
那名少女稳稳落在地上后,看着被寻星扶起的池衾,似乎有些愧疚,她向池衾道歉:
“抱歉,我没想到会有人来。”
见到那名少女道歉后,费连城站在一旁,拍了拍心口说道:
“不是早就说过有人会来吗?”
“啊,我想说的是,我没想到真会有人来,毕竟我们这里又小又暗,又恐怖,很多人没进门,都直接被吓跑了。”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恐怖啊!池衾在心里回道。
那名少女很没信心,气息有点软弱无力,声音又有点空灵,她好像浑然不知,自己也是造成恐怖气氛的元凶之一。
宇印生看见那两位男成员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还拿着类人魔偶的残肢,他没好气地朝他们说道:
“一位肢解魔偶的‘屠夫’,一位笑声阴森森的人偶师,还有一位吊死的女鬼,你们是开鬼屋吗?吓跑别人还算好了,万一那天真养出一个煞鬼,你们这几个不都够不够它吃。”
他们听到宇印生这么说,有些不知所措,一齐低着头。
那名拿着类人魔偶残肢的成员,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把残肢藏在身后。
宇印生见到他们沉默不语,也不好多说,于是向那名少女问到:
“这位女同学,你刚刚在做什么?”
她抬头看向宇印生,略低的身子让刘海盖住了眼睛,她说:
“在做吸力测试,因为知道自己体重,就想拿自己试试。”
宇印生有些无奈,又说:
“那也不用吐舌头吧,还有你那两条血泪是怎么回事。”
她对着蛇形魔偶照着自己,检查着自己的面容,回道:
“可......可能是我最近太过劳累,忍不住打哈欠,流下的眼泪把眼线都染花了。”
尽管是这些原因,宇印生还是勉强接受,罪魁祸首,应该是这里的气氛,或者说是他们造成的气氛,他对众人说:
“你们这气氛太奇怪了,你们故意搞成这样子的?”
费连城环视周围,他先前已经有所整理,但就算努力,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他感到无奈,说:
“不,我们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虽然位置有点偏僻,但起码还是有采光的,可是这些魔偶堆在这里,外面人来人往,总是会被这个屋子吓到,所以我们就把窗帘拉了起来。”
“而这些魔偶成堆,也不是本意,本社的三名成员,设置的魔偶都不是一种类型,材料也不一定通用,因为没有位置放,所以才到处堆在这里。”
一旁的魁梧社员插嘴道:
“宿舍也有,不过都堆满了,才不得不放在这里。”
那位笑声阴森,之前在测试两个虫形魔偶的社员也说:
“况且,测试场所也十分受限,其实我们有时也会在外面测试,但室内测试的时候受到影响更少,而且失控了也不会乱跑。”
宇印生听完他们说的话,似乎有些感触,对费连城说:
“所以你才这么想拿到活动室?”
那名女成员似乎也有些感触,对费连城问道:
“老师......您还在坚持吗?”
费连城反倒不在意,对他们说:
“这不仅是为了你们,也为了自己。我想让你们少些波折,顺利毕业,也想着自己少受些责罚。只是现在,如果靠着一地破烂,倒有些渺茫了。”
说完后,他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宇印生,宇印生被他这么盯着,有点受不住:
“啥眼神,这可不怪我,没想到你那些材料都没固形就接驳了,全是由魔能核心支撑的。”
听到他这么说后,这三人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男子是谁。
“你就是老师说的拆掉魔偶的新生,忒米?”
宇印生点头:“没错。”
那名魁梧社员有些激动:
“我听说过你,之前我在缇南狄公子那里买过你设计的魔能工具,没想到有人能把效率优化到那种地步,而且那个人还那么年轻!竟然还是新生。”
缇南狄,没想到他当时把魔能工具卖到这里来了,不知道对于缇南狄失踪,这个人清不清楚呢,宇印生暗自思考着。
那名之前被吊着的少女也说道:
“我也听说过,听说你还是馥秋小姐身边的那个私人魔器师,给元素师做魔能武器,还自己做了个魔能载具。”
最后,费连城也说:
“有你参加比赛,我们绝对能赢。”
宇印生觉得这些赞美大多都是为了让他参加比赛,所以他说:
“少给我戴高帽,你们先说说,那场比赛具体规则,还有你们考虑的获胜方法,我再考虑参不参加。”
听到宇印生这么说之后,池衾也悄悄从宇印生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想要听听那场比赛具体是什么情况。
三位成员都看着费连城,似乎都觉得他更了解,他也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缓缓开口:
“元素竞赛一年一次,一个社团可以派出一个代表参赛,穿上元素排斥衣,进行传统的一对一对决,由评委记分。除非超出范围或弃权,否则按照的是将双方元素排斥衣的失效水平、击打程度来记分,最后分数高者获胜。”
“而且原则上不一定要求是元素师,参赛者可以且仅能携带一个魔偶,但魔偶最大元素能有容量限制。如果对方让自己的魔偶失效,对方还能加分。”
池衾和寻星对了对眼神,他们没想到这么复杂,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比武决斗就行了。
宇印生倒是有些听说,他原本打算在那个比赛举办时,兜售和宣传自己设计的魔能工具,所以只了解具体时间、可以使用的魔能武器、以及魔偶的元素容能上限。
现在他才是第一次真正了解规则,他其实挺想参加的,不仅可以宣传自己的魔能武器,还可以获得实战经验。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费连城的那个自主型魔偶的设计蓝图。
为了让费连城心甘情愿分享设计,他故意面露难色,想讨些好处,像是害怕般说道:
“原则上不要求是不是元素师,可是你要不是元素师,你咋打得过元素师呢?这也太危险了,我就一普通人,除非......”
说完,他交叉双手放在胸前,等待着费连城开口说话,想要让他提高价码。
看见宇印生想要放弃,池衾也在身后想要让他放弃,说道:
“对呀,都是元素师太危险了,你要是伤到身体就不好了,那样我和馥秋都会担心你的,别参加了好不好。”
听到池衾说话,那些魔偶社的成员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美丽的容颜和优美的身姿在这间“鬼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将恐怖的气氛都冲淡了几分,直到他们看到她身上的白狐卧睡家纹,才异口同声的震惊道:
“您是狐家小姐?之前失礼了!”
说完,他们齐齐低头,似乎想为之前吓到她而感到万分抱歉。
池衾也稍稍低下身子,对着他们柔声说道:
“没错,我是。之前的事没关系,我们都是同学,没必要行礼。”
最后他们缓缓抬头,那名之前吊着的少女一脸震惊仍未散去,向宇印生说道:
“没想到忒米还认识狐家小姐,唉,要是狐家小姐这么说的话,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你继续去参加了。”
宇印生有些震惊,没想到池衾亮出狐家身份后,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原本想讨些好处,现在反而弄黄了这场交易,真没想最后会是这种进展。
尽管有些难过,费连城还是忍住了伤心,在五大家的人面前,也不好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于是也忍痛说:
“唉,没办法了,这是魔神的安排。”
听到魔偶社的人都妥协了之后,池衾有些高兴的看向寻星,她很庆幸,很简单就让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但她没有想到,宇印生并不会听之任之。
“不,我会参加,而且我有信心,如果我替你们参加,那么这个比赛算不上危险。”
费连城有些惊讶,没想到宇印生会同意。
“真的?可是我们没有魔偶来支持你了。”
宇印生点点头:
“你只需要答应我,事成之后,把之前失控魔偶里的魔能回路的设计蓝图分享给我,我就愿意去,当然,前提是那个魔偶的魔能回路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但他又看了看宇印生身后的池衾,想起之前说的话语,他这时候又软弱起来,少了之前的疯癫,而是多了害怕。
害怕因为宇印生和她交好,他受伤后会对自己的责罚,害怕燃起希望后又再次失败。
又或者他只是累了,他叹气:
“唉,你要就直接给你了,这个比赛没必要参加。”
宇印生安慰他道:
“既然拿了,我当然会参加,而且会拼命拿到前三,把活动室作为交换,献给你们。”
那名之前被吊起的少女似乎也有些退缩,突然插话: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其实活动室也没这么重要。”
听到这,宇印生看向众人,他们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都在赞同着那名少女的观点。
他又把目光看向作为老师的费连城,费连城也低着头,像是承受着数千道流动冷水。
宇印生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停止了争取,难道仅仅是因为狐家小姐的一句话?
他大可拿走设计成果不管不顾,但他面对这样的人,不知不觉有些生气:
“你们这是怎么了。”
宇印生扫视众人,他们被这话给问懵了,他又接着说:
“难道你们真的被压抑的鬼屋囚住内心了?还是说终于认为屋子里装的是一地废料了?我大可直接拿走那个设计,不再跟你们废话,但我想我还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既然最后我没拒绝,你们为什么又放弃争取呢?”
“你们心中的理想只是笑话吗?机会摆在眼前也不把握吗?还是说你们会在赛跑时,站在终点线前停下脚步?”
他们抬起头,似乎被宇印生说动了,认真聆听着。
见到他们有所反应,宇印生又接着说:
“你们只是害怕尝试,害怕见到失败,因为失败会冲垮你们的内心,你们已经遭遇过很多次失败了,这些残骸就是证据。”
“但你们又不敢取舍,不敢选择,即使地上堆满这些垃圾,也不敢清理丢弃,不敢面对,还是把它们当作宝贝,这样,你们就可以催眠自己,说自己没有失败。”
他越说,声音越高昂,魔偶社的众人也握紧双手,似乎也热血沸腾起来。
“我想,参加比赛只是你们的借口,只要把目标推向不可能,那么之前所有失败,都会合理,你们也会向懦弱的自己妥协。而如果你们不改变自己,那么就算赢得比赛,也只是拿到了另一个垃圾场。”
“我不想看到你们没有信念,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你们可以继续沉默着,闷在这间屋子继续埋头设计,继续陷在失败的怪圈里,或者拼一把,跟我一起取得胜利。已经有人愿意为你们完成最难的部分了,难道你们还是要做缩头乌龟?!”
宇印生说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但魔偶社的众人眼神坚定,宇印生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开口。
那些人思考着,回忆着过去的点滴,宇印生说得很对,这些堆积的残体,是不敢面对的过去,也是一次次失败的证明,但他们又害怕清理,怕清理掉成功的关键,其实他们就是患得患失,没有自信。
但宇印生的话鼓励了他们,让他们认清自己,如果一直害怕失败,那么也不会相信自己能够成功。
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我想参加比赛!”
“我也是!我们想赢得胜利!”
宇印生看向费连城,这位魔偶社的指导老师:“老师呢?”
费连城也赞成,像是受到振奋似的:
“现在就开始制定计划!”
于是,他们就开始围在一个桌子上,把桌上的东西都清理掉之后,开始说起了计划。
池衾和寻星看着刚刚那一幕有些愣神,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就算失忆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善于鼓舞人心,还是不希望看到别人失去斗争的信念,
她们对了对眼神,既然宇印生执意如此,她们也不会唱反调,强硬阻拦。而是切换其备选计划,选择围在他身边,一同支持他,让他参加这个比赛获得胜利。
她领着寻星,走到宇印生旁边,对他说道:
“忒米,我也想参加。”
宇印生并不意外,他似乎早有预料,既然这两位似乎打算跟到底,那么他自己也会奉陪。
“当然可以,有你们陪着是我荣幸。”
看她们两位加入后,费连城开口说道:
“比赛举办的时间是开学典礼的三十天后,开始前十天截止报名,我们可以那时候再报名。最后前三胜者,会为他代表的社团,赢得一学年的活动室使用权。活动室——那是一间额外的宽敞单独的房间,很适合我们进行魔偶测试。而且可以向学生会调取社团用资,能省一大笔经费。”
“只是作为社团的宣传赛,参赛的前辈会不留余力,直到为了社团赢得胜利。他们不会因为你是新生就放水,一定要小心。”
“据我了解,有的前辈今年一定会参赛,有的甚至已经报名,这是搜集的名单,你需要注意的是这几位。”
宇印生看着费连城拿出的名单,仔细看着对应的元素师和等级,忽然,他在上面找到了个熟悉的名字——缇恩汐。
“缇恩汐?她竟然也参加了比赛。”
费连城有些惊讶,说道:
“你认得她?看来敌人的信息又掌握了一个。”
宇印生点点头,对他说道:
“但这些人,我只认得她。”
“没关系,他们都会在元素区的训练室训练,等咱们有机会,就去看看,测测他们的数据。”
宇印生收起名单,看着专心致志的那三名社员,说道: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那名“上吊女”说:
“我叫诺森朵。”
那个“屠夫”说:
“我叫伏特。”
另外一名笑起来很阴森的家伙说:
“我的名字是库成。”
宇印生看向池衾,她也立马心领神会:
“我叫妍玉?狐,身边的这位是我的仆人,叫二?狐。”
他们点点头,相互致意。
见到他们介绍完后,费连城又向宇印生问道:
“忒米,还不知道你有多厉害呢,不过看你信心满满,我相信你,这样我们不知道该是给你准备魔偶,魔能武器,还是准备魔能甲。”
宇印生对他们说道:
“战斗计划我来制定就好,我回去之后,我画个魔偶的设计图,你们加紧时间帮我弄出来,然后魔能武器我来准备,魔能甲就算了,很容易就超容。”
虽然他也很想穿魔能甲,但他体内没有元素能,只能依靠容能元件。也不能违反规定,装配超出容量上限的容能元件,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听到战斗,寻星在后面碰了碰池衾,池衾也明白她的暗示,寻星想要替宇印生参加比赛,或者至少能帮他训练,并且试试现在宇印生的水平。
于是池衾也凑近桌子,向着各位说道:
“这里也有其他合适的战斗人选,我的仆人二。”
池衾让开半个身子,给大家展示寻星的样貌模样。
寻星看着各位的目光,向各位比着耶,以表达自己的名字。
宇印生也看向寻星,因为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对寻星说:
“二,你可以参赛吗?”
费连城摇摇头,对他们说:
“不行,仆人是陪读身份,这样的活动并不能参与。”
毕竟有的仆人岁数不一,有的甚至能达到毕业水准,如果能让他们参加比赛,那么学院的比赛就会演变成外援战斗。
池衾不慌不忙,说:
“至少能让她和忒米训练,好让大家制定计划。”
如果能有人陪同训练,自然再好不过,但这是跟元素师的比赛,如果她不是元素师,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不过聊胜于无。
宇印生朝池衾问道:
“她是元素师?”
池衾看向寻星,眼神肯定,又对宇印生说:
“不,但她实力出众,像你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她在暗示什么吗?她有什么把握认定我和她一样?就对我这么知根知底?
各种想法在宇印生脑海里翻腾着。
他疑惑道:
“像我一样?”
但现在疑惑也只是凭空猜测,现在他只想把握住有限的下午,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实力,给魔偶社充足的信心,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他一样。
宇印生最后也点点头:
“行那就试试。”
很快,他们就走到外面,他们魔偶社常去的户外测试场所。
这片空地没什么人,十分宁静。
这是一片有几棵景观树的草地,景观树的垂枝结着白花,垂条随风舞动的柔美犹如池衾美丽的银发。
树上还结着又小又涩的树果,人们并不喜欢这种糟糕的口味,所以任由它们落在地上,碾成泥土。
宇印生,寻星,和诺森朵站在一起,诺森朵正帮他们往胸口缠绕着什么。
“我们没有元素排斥衣,不过这也差不多,这类材料对魔能武器释放的元素能特别敏感,很适合做魔能武器的击打测试。”
宇印生低头检查着胸前缠绕着的测试材料,也说到:
“这类材料通体灰色,只要受到释放元素能的魔能武器击打,就会变成红色。”
寻星似乎已经明了,朝着他们点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诺森朵听到后,也渐渐退到外围,与魔偶社的众人,以及池衾在外围观看他们比试。
宇印生和寻星也互相退到一定距离,拿着魔能武器准备着,只是宇印生左手上,还拿着一枚硬币。
“一会我把着硬币丢向空中,等它落地的时候,我们就开始。”
寻星点头,她同意这样的做法。
宇印生见她点头后,将硬币抛向正中,然后看着它缓慢落地。
就算是疾驰的列车,在【时缓】的作用下,也犹如缓慢行进。
他心想着,随后默默开启【时缓】,在他的眼中,一切时候都变得缓慢,只有自己的思考保持着常态。
几乎是同时,在硬币落地之后,寻星高速冲上前,正因是处于【时缓】,这样快的动作才让他十分震惊。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速度能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