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雪停停落落，今天停了雪，薄薄的阳光洒落人间，照在身上没任何感觉。
地面上的积雪化了又积，到现在都没融化，房屋上白茫茫一片的积雪此时被铺上一层暖色。
家里来了客人，谢乾不想出去在房间里待了半天，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个不停。刘静几次抽空切好水果送进他房间：“吃点水果，眼睛别总盯着荧幕看，适当放松放松眼睛，多走动走动。”
“知道。”
她对谢乾这种状态习以为常，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谢乾敷衍点了点头，打完之后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夏清衍下班的时间。
落地窗外的雪景淡淡漫开金色的光芒，整个世界好似都暖暖的，谢乾站在窗边欣赏这浪漫的雪景时觉得心里挺静的。
耳边也静静的，没有声响。
谢乾长舒一口气，轻轻闭了下眼。
接到夏清衍打过来的电话是在下午五点左右，谢乾还没完全睡醒过来，嗓音沙哑，满满的困意：“喂。”
“怎么了？”夏清衍听到谢乾传过来的声音，心里莫名有一丝紧张，“听你这声音不对啊？”
房间里开着空调，开了加湿器也没用，一觉醒来嗓子又干又哑。谢乾吞咽了一下，眯着眼含糊道：“没喝水，嗓子干哑。”
夏清衍听他这么一说松了口气：“在干什么呢？”
“补觉，还没补清醒。”
“没睡醒你接着睡，我迟点再打给你。”
就在对方挂断之际，谢乾出声阻止：“别挂断，想和你聊聊天。”
“聊什么？”夏清衍顿了几秒，不露痕迹笑了笑。
“下班了？”
“还没，抽空打过去的，”夏清衍说，“手机是不是静音了，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我还以为你沉浸在你的游戏里不搭理我。”
“没调静音，昨晚上没睡好，”谢乾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眯着眼说，“身边突然少了个人有些不习惯。”
习惯性伸手去摸旁边都是空的。
少了个人的存在真的不习惯。
夏清衍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车水马龙怔了好一会儿，而后佯装轻松说道：“再睡两晚就习惯了。”
谢乾低低嗯了声：“哥。”
他叫了声就没下文了，夏清衍等着他开口，沉默了会儿才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谢乾抬手遮住眼睛，“就是想叫叫你而已。”
除夕的时候，h市又下了一场雪，地面上积有一层厚厚的雪。
谢家别墅灯火通明，门口挂着火红的大灯笼。家里来了许许多多的亲戚和客人，小孩子满心欢喜打闹一团。
谢乾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想出房门，他嫌烦嫌吵，躲不过要跟同辈人接触，索性选择一个人安静待在房间里打游戏消遣时间。
外面响起敲门声，这是刘静第三次来敲他的房门：“小乾，这大过年的，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知道，”谢乾抽空说，“打完这局就出去。”
几分钟后，谢乾打完这局游戏，肩背往后一靠松懈下来，伸了个懒腰。
谢乾出来喝了口温水，还没过几分钟，家里亲戚的小孩打闹完就围了上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努力仰起圆嘟嘟的脸蛋，张嘴字眼模糊喊他：“表叔。”
要不是谢乾知道是在喊他，否则真听不懂小孩喊的是什么字眼。
稚嫩的童音钻进谢乾的耳朵里，谢乾嘴角不由自主牵出微笑，接着蹲下来抬手捏了捏小孩的粉嫩的脸蛋。
“表叔。”小孩又是口齿不清喊了一声，一点也不怕他。
“想不想和表叔出去玩？”
小孩呆呆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花圃满地都是洁白的新雪，被通明的灯光照得亮闪闪的。
小孩全身上下裹得跟球似的，圆圆的脑袋上戴着毛绒绒的帽子。
谢乾脖颈上围着夏清衍给他买的围巾，周身火红的艳色悉数映射在他银白色的羽绒服上，淡淡的玄色在背上漫开。
小朋友们好像一点也不怕冷，在雪地上欢快跑来跑去，什么也不懂，软绵的小手随地抓起一点雪就往嘴里塞。
谢乾急忙跑上前，抓住孩童的小手揩去冰雪，蹲在面前她有些哭笑不得：“我的个祖宗啊，这个不能吃。”
小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小孩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也没什么奇怪的，谢乾好脾气问道：“是不是饿了？”
小孩先是用手指无力戳了戳脑袋，然后拍了拍小肚子，点了点头。
“表叔先带你去吃点东西，”谢乾拿小朋友没办法，“吃饱了再出来玩。”
小孩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谢乾先是给小孩喂了些甜品糕点和牛奶，谢乾都被自己这和蔼可亲的行为感动到了，等她吃饱喝足才让她继续闹腾。
客厅里很热闹，刘静在厨房里帮忙，客厅这种长辈们交谈的地方不适合谢乾，他闲得没事溜达去了厨房。
“小乾，来得正好。”刘静看着他说，“洗些水果给外面的亲戚朋友。”
厨房空间大人多也不碍事，谢乾闷闷站在一旁洗水果再把水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端出去。
有亲戚和谢乾聊了几句，这种被长辈关怀聊到成绩的场面不适合他，谢乾敷衍几句就赶忙回房间，免得又被拉着问东问西惹得一身烦躁。
离吃年夜饭还早得很，谢乾先是刷了刷朋友圈，前天那张高铁站照片的朋友圈下面积了一堆的评论。
要不是现在闲得无聊他都忘记发了朋友圈就没看了，谢乾顺手往下翻了翻。
［男朋友：平安到家。\/微笑\/微笑\/微笑\/］
四个字三个微笑的黄脸表情。
谢乾指尖停在哪，然后在下面同样回复：［\/微笑\/］
［朱阳：兄弟，没能去送送你也是情有可原的，你特么都没告诉我什么时候走，话不多说，一帆风顺。\/挥手\/］
［刘铭聪：慢了一步，台词被抢了，一帆风顺挺好用的。］
［周宇成：说实话，h市离m市确实有些远，跨越省的南北。］
“……”
除夕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老板让夏清衍提前了三个小时下班。
夜晚路上的车辆零零散散没多少，整条街道显得空荡寂寥，那种除夕的喜庆欢愉的气氛好似被寒风吞没。
细雪如鹅毛轻盈飘落，一落地就化了，夏清衍伸手一接就化入掌心里。
夏清衍接到谢乾的视频邀请是在洗完澡之后。门前的地上到处都是水渍，谢乾没法坐只能蹲着跟他弹视频，眼前是小朋友们在雪地里用孩童工具玩雪。
“哥。”
“嗯。”画面在晃动，夏清衍在找东西支撑手机，“吃饭了吗？”
“吃了，没吃几口。”谢乾说。
“没食欲？”夏清衍头发都没擦，湿嗒嗒顺着发梢往下淌水，洇湿了衣领。
“有点。”谢乾把手机伸出远远的，让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坦白道，“想吃你做的饭菜。”
夏清衍没有立马接过话茬，愣了一会儿说：“回来再给你做。”
他又说：“在那边玩得开心吗？”
“一点味儿都没有，”谢乾把下巴藏进围巾里，闷声说，“好无聊，天天窝在房间里打游戏都打腻了。”
夏清衍没吭声，沉默听着。
雪越下越小，黝黑的天空飘着细长的雪，谢乾抬头看着夜空，试图伸手去接：“哥，你那边下雪了没？”
夏清衍坐姿略微闲散，扭头看着窗外的黑夜，遥远的天空中炸着盛大的烟花：“停了，现在在下烟花雨，很好看。”
夏清衍走到窗户边上，风灌进来吹动他的湿发，将镜头调换对准远处的浪漫景象：“好看吗？”
盛大的烟花炸开一场斑斓绚丽的满天星光，夺目璀璨。
分别遥远的两人，沉默着共同欣赏这世间造物的美好。
虽然两个人现在相距甚远，但是很奇怪玄学，仅靠着巴掌大的屏幕欣赏，恍惚间觉得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和自己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小朋友们齐心协力在雪地上堆了个歪扭的雪人，小孩手里还抓着雪迈开小短腿朝谢乾跑来，隔着两三米就吐字不清喊道：“表叔。”
谢乾看了过去，接着画面晃来晃去，谢乾真担心她会摔倒，站着身来然后弯腰接着小孩：“怎么了？”
“表叔。”小孩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谢乾手里的手机，小指头指了指，“这个是什么？”
谢乾蹲下来，把镜头对准两个脑袋说：“表叔在和男朋友视频聊天。”
小孩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擦着头发的夏清衍，谢乾继续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小孩的妈妈就找出来的，谢乾朝后面喊道：“表嫂。”
女人闻声走过来，满脸笑容抱着小孩：“在和朋友聊天？”
谢乾点头嗯了声。
等女人抱着小孩走后，夏清衍才说：“你很招小朋友喜欢。”
“也就这样吧。”谢乾说完，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他的语气欢快道，“哥，我后天回m市陪你怎么样？”
夏清衍顿了顿，拿手机的手僵了僵，低哑道：“不用，开学等我好不好？”
二月末旬，师生返校。
三中校门横幅挂得比过年时候还喜庆。
每到开学的第一天刘静都会亲自送谢乾来学校，即使他拒绝过无数次也是拒绝无效，谢乾东西没多少，三两下就收拾完。他无奈道：“妈，真不用你送。”
刘静全然不接受拒绝：“这一年到头也就只有开学的时候能送你去学校，平时有时间你拒绝就算了，难道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吗？”
二月的天气还算不上暖和，车辆堵塞在马路上，速度缓慢。
交通拥堵，路上母子俩随便聊了几句，车停停走走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到学校。
“妈，回去吧，”谢乾拿好行李说，“趁还没上班就在家好好休息。”
“妈知道。”刘静笑道。
谢乾先是去了趟宿舍把行李放好再回教室，不用走到教室就知道八班成员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除了狂补假期作业外基本上听不见刘铭聪如此洪亮的声音：“……谁的作业写完了救救兄弟。”
谢乾没记错的话开学前一天班级内部群谁还在艾特谁登号上游戏。
朱阳边抄作业边嘀咕：“衍狗怎么还没来，我还等着他的作业呢。”
前面被抄作业的同学堵得慌，谢乾单肩背包不慌不忙从后门往座位上走，看着夏清衍的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本书也没有，纳闷地皱了皱眉头。
夏清衍有把书全部收拾干净的癖好？
起床起得早，谢乾等人等着无聊趴在桌上睡着了，教室里的声响渐渐小了，赶在上课铃响各科课代表来收作业。
开学的第一堂课，自然是由班主任来做返校思想工作，江建辉进教室先是往后排的空座位看了看，过了几分钟后才说：“谢乾，上课了。”
没有同桌把他喊醒了。
窗帘没拉上，外头的阳光照在谢乾身上，谢乾迷迷糊糊支起身，余光瞥见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江建辉开始分析八班全体学生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给他们做开导工作，讲到一半时被谢乾出声打断：“江总，夏清衍还没来。”
闻言，大家几乎是齐刷刷地回头看才注意到那个空座位。
朱阳反头说：“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有事给耽误了吧。”
江建辉顿了顿，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遗憾：“不用等他了。”
谢乾感觉眼皮隐隐跳了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往脑海里冒，然后他又听见江建辉说：“夏清衍退学了。”
语音刚落，谢乾瞳孔骤缩，僵硬扭头，难以置信看着身旁这张空荡荡的座位。
不可能。
夏清衍说了让他开学等他。
夏清衍不会骗他。
“什、什么，衍狗退学了？不可能吧！”朱阳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又说，“江总，别开玩笑，夏清衍退什么学啊。”
刘铭聪也不信：“江总，这怎么可能啊，衍哥怎么会好端端的退学，无缘无故啊。”
周宇成也道：“衍哥退学这也太突然了吧，完全是情理之外啊。”
八班全体成员都不相信，在下面猜测个不停，江建辉在讲台上叹了口气，无声地摇了摇头。
“谢乾，你知道这件事吗？”朱阳反头说。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谢乾面无表情道，“他只说让我开学等他。”
朱阳没话接只好哦一声就转了回去。
现在唯一与夏清衍联系的只有手机，谢乾慌乱从兜里掏出手机，赶忙解锁点开微信，指姆在键盘上敲字。
他有些焦灼忧虑，敲了好几遍也没敲出自己想要的话语。
删删减减，手心开始冒细汗指尖止不住地轻颤。
最后又把打上去的一堆字悉数删掉，只留下一个字。
［哥。］
轻颤的拇指点击发送。
幸好发过去了，没把他给删了。
谢乾深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