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美食街的当地特色小吃被谢乾尝了个遍，尝到味道不错的，赶紧买一份给夏清衍。
纯然是把自己当成一只小白鼠。
他也毫不在意。
“这个也好吃，快尝尝。”谢乾眼睛亮亮晶晶望着他，流露出对他的回答迫不及待的波光。
夜市烟火散落，浓浓的香气四溢。
夏清衍望向他时的那双黑眸被尘世烟火映衬抹上一层薄薄情意绵绵的缱绻。他温声道：“好。”
不知着了什么魔咒，谢乾一晚上高兴得像小朋友一样活蹦乱跳，夏清衍全程都紧跟在他身后。
他想要自由就随他而去。
谢乾活跃跳动的背影是无忧无虑的，是他所奢望却又没拥有过的。
夏清衍轻轻短暂闭了下眼，轻轻叹了口气。
“天气预报是不是不准啊？”谢乾双手插兜抬头望向黝黑苍茫的夜空，“晚上不是报道下雪吗，怎么还不下，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
“不急，迟早会下的，”夏清衍说，“天气预报有时候报得不准也情有可原，毕竟气象变化多端，又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这都快十一点半了，”谢乾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看这样子今晚是没雪下了。”
夏清衍淡淡点头嗯了声：“你很喜欢下雪？”
“没啊，”谢乾说，“在h市看多了提不起兴趣，就是想看看m市的雪而已，因为那是和你看的第一场雪。”
夏清衍在原地愣了几秒：“今晚开心吗？”
“开心啊，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心。”谢乾说完后又不经意间问道，“哥，你多大了？”
“快二十岁了。”近乎脱口而出，夏清衍对年龄没想要隐瞒的意思。
谢乾被他这个含糊脱口的数字惊吓住了，顿时眼睛都睁大了一圈：“我靠，这么大了？！”
“很惊讶吗？”夏清衍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能不惊讶吗？”谢乾看着他竖起三根手指头，不可思议地说，“你整整比我大了三岁多，有可能是我上学上得早吧。”
“我比人家上学晚了一年，上小学的中途休学了两年，”夏清衍轻松解释道，“不然我早就上大学两年了。”
夏清衍重提往事的语气十分自然诚坦，好似一点也不在意那些被蹉跎的时光。谢乾却听得心里不由自主难受起来，迟上学和休学的原因能推测个事情的大概，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然后叫了他一声：“哥。”
“嗯？”
谢乾用指尖轻刮了下鼻尖，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伤心的往事如影嘛，不提它就会被你忘记的，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很庆幸我遇见了你。”
似宽慰似纾解。
话语混进轻轻风声里，夏清衍愣在原地，寒风吹进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化出他心头涌出来的情绪。
仿佛是一股暖意在身体里流淌。
卸下他用来伪装的盔甲，在谢乾眼前暴露出他脆弱的地方。
夏清衍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个从素不相识到成为同桌最后变成他男朋友的人。
细细想想，不知谢乾在什么时候性格在一点点变化。
过了一会儿夏清衍嘴角弯着满盈笑弧，朝谢乾温柔慢吞道：“是啊，幸好我遇见了你。”
所幸彼此是一场偶遇相逢，一场意外相识。
像是上天刻意安排的。
回家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小区里静悄悄的，不少年纪大的居民经不起熬夜的折腾，早早窝进温暖的被窝里，安静入睡。
这个季节的花树在寒风瑟瑟中静默漫开朵朵花蕊，灯光下，娇粉的花蕊貌似小姑娘害羞躲在片片绿叶中。
轻风中捎来一抹浅淡似有若无的花香。
聊到最后谢乾突然朝他说：“哥，我给你过二十岁的生日。”
少年瞳眸里聚拢着扩散在夜里的灯光光晕，眼神里流转点点星光，淡淡光圈映入他琥珀色的瞳仁，璀璨夺目。
望着夏清衍时是那样的真挚，那么的坦诚。
时间在两人无声的空间里无息消磨，夏清衍压下心头奔涌不息的情绪，半晌才牵动嘴角微哑道：“好。”
这份轻薄的诺言可能是他失信了。
寒假的第三天，m市下了一场雪。
是初雪。
轻盈淡薄的雪花飘落，雪花下得不大，不足以完全覆盖路面，但有不少路人出门在外撑着把伞。
夏清衍见识过谢乾赖床赖到何种程度，没忍心叫醒他，放假前两天谢乾还信誓旦旦说要起早床，坚持了两天就没这件事了。
夏清衍也不揭穿，依着他的意。
临出门前给他发了个微信。
谢乾来小区好多次了，再不识路怕不是个路盲。
即使是下雪，小区里也有个别老人坚持出来锻炼身体，活动活动筋骨，吸收清晨新鲜的空气。
谢乾打车去了饭馆，此时饭馆人流量还行，都是来吃面条和粉条的客人。
夏清衍看着他的男朋友双手插兜站在门外看初雪，他从后面走近道：“外面不冷吗？进来也能看。”
“雪下得好小，”谢乾说，“进去就看不着了。”
“能下雪就不错了，”夏清衍说，“进去吃早餐。”
“这就是南方和北方的区别。”谢乾手插兜走进去。
夏清衍回头笑道：“你管这叫南北方的区别？你这按什么标准区分的？”
“忘说前提了，这就是同一个省的南北方区别。”谢乾说，“这下没毛病了吧。”
“没毛病。”
谢乾早餐吃到一半就被人邀约了，待夏清衍走近，他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抬头说：“哥，有人约我去网吧打游戏。”
谢乾待在这也确实是无聊，夏清衍也不阻拦，只道：“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网吧里乌烟瘴气，不少游手好闲的烟民非主流整天窝在网吧里。
谢乾昨晚上在夏清衍的威逼利诱下写了两套试卷。
写累了，该放松放松缓解心情。
周笛在家窝着闲得无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约到人来网吧一块打游戏。
刚放寒假两天还被爸妈当宝一样捧着，没想到今天就遭受爸妈的嫌弃，让他哪里凉快待哪去。
谢乾脖颈上虚虚挂着耳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啪敲个不停，手速相当得快，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周身四处弥漫着烟草味，不想吸入鼻腔都难。周笛烟瘾犯上来，没打上两把游戏就抽一根。
谢乾本就戒烟没完全戒掉，对于烟民来说这味就是上瘾的毒药，他皱眉口气不大好：“你特么是来打游戏的还是来找地儿抽烟的，有点自控力特么会死？”
周笛嘴里叼着烟，眯着眼透过烟雾随手把烟盒和打火机给他，含糊道：“兄弟自懂兄弟，来一根。”
谢乾抬手摘下耳机，拉开侧边的窗户，刺骨瑟瑟的风呼啦吹乱他的头发。
窗外的细雪稀稀落落。
“我草你大爷的！都是些什么傻逼玩意儿！”周笛冲着屏幕喊了声，键盘被敲得啪啪直响，风直往他衣领里钻，“冷死人了，把窗户关上。”
谢乾吸了一口外头新鲜出炉的冷空气，打算先清醒一下脑子，冲缓一会眼睛。
终是抵挡不住诱惑，谢乾抽了根烟。
两人窝在网吧里组队打了几个小时的游戏，周笛每场游戏打得肝肺都要气炸了，最后被气饿了，拍了拍肚子，扭头说：“一起去吃个饭。”
“不了，”谢乾说，“我要等人。”
前台就只有泡面，一些十来种各种口味的小零食，不管饱还会吃腻。
周笛退出游戏，摘下耳机：“行吧，我去吃饭了，饿得慌。”
谢乾轻点了下头。
定位是学校附近的网吧，夏清衍按照定位路线走，在一家肯德基的二楼。
夏清衍从没来过网吧，他不喜欢那种封闭空间，空气不流通，光线昏暗的地方。
坐在里面的人像是在漫漫人生中过得不如意，对生活不抱任何希望，对自我的解脱放弃，只能通过打游戏虚度光阴。
他走上台阶，推开网吧的门找他的男朋友。
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扑鼻而来，夏清衍皱了皱眉头，低声咳了两声，差点没被呛到。
即使是白天，网吧里仍开着灯，网吧里的灯光不大亮，机位满座，空中肉眼可见飘浮着缕缕烟层。
夏清衍关上门往后走，某位姓谢的颓废少年，此刻脖颈上虚虚挂着耳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个不停，屏幕上的荧光扑在谢乾脸上。
游戏刚打到一半，谢乾眼角的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从前面走过来，接着是夏清衍修长笔直的腿。
夏清衍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网吧里烟民多，嘴里叼着根烟，好在他看见谢乾时嘴里没叼着烟。
谢乾坐在后排靠墙靠窗的角落，窗户开了一尺的缝专门用来透风流通空气。
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夏清衍又站了几秒坐下来静静等他打完这局。
“打完了？”夏清衍开口问。
“打完了。”谢乾摘下耳机，身体往墙上轻松一靠。
“是不是抽烟了？”过了一会儿夏清衍又问。
谢乾身体明显僵了僵，仿佛被抓到把柄，张口就来：“没有。”
夏清衍静默看着他没揭穿，半晌说：“以后想抽烟了也来找我，我管你。”
临近除夕，刘静和谢勇都回了m市，谢乾也只好回去，免得整天夜不归宿被谢勇发现他谈恋爱这个秘密。
同住屋檐下，父子俩无话可说，但出于维系父子关系不那么僵硬，谢乾还是喊了一声“爸”。
这一声没喊出他想要的效果，这也没办法，谁让他俩父子见面少，也就逢年过节能碰上面。
一家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刘静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菜，有时候不忙的时候就研究厨艺。吃饭的时候刘静说：“小乾，明天跟爸妈一块回h市。”
谢乾握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说：“不想，我自己一个人去。”
“怎么？留在这还有事没做完。”谢勇放下手里的筷子说。
谢乾含糊道：“就是……有同学约我出去玩，我总不能临时违约不给人家面子吧，我回去的票都提前买好了，不用你们操心。”
谢勇和刘静对谢乾可以说是放养，不会过于插手他的事，只要是积极的方面也就随他而去。
谢乾性子洒脱随意，结交不少朋友也是应当的。同学约去玩是合乎常理，谢勇完全不知情，但刘静能猜测个大概，最后松口。
“行吧，”谢勇说，“自己回去也能让你多识识路，你人也不小了，锻炼自己也不是件坏事。”
陪夏清衍睡的最后一晚，谢乾眯着眼睡在他身旁，但两人各怀心事，基本上都没怎么睡下去，证明早睡明显是非常多余的。
夏清衍这一晚上轻悄悄翻来覆去好多次，谢乾大概都能数出来，差不多熬到半夜三更确信谢乾熟睡下去才敢碰他。
时而用手臂轻轻抱着他的腰，时而用温热的指腹蹭他的脸颊和嘴唇。
夏清衍的气息尽数扑在他的侧颊上，然后悄悄靠近他用薄唇碰了碰他的侧颊，磨了磨他的嘴角。
这些轻悄悄的动作谢乾都知道，他睡得不深，脑海里有意识的浅眠。他突然闭眼翻了个身，整个人拥进夏清衍的怀里，脸还往他胸膛上蹭了蹭。
装成一副熟睡的样子。
那种背着男朋友偷亲男朋友的心虚惹得夏清衍心脏狂跳，喉结紧张地滚了滚。
知道谢乾睡觉不老实，喜欢翻身动来动去，夏清衍也没多想顺势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脖间。
整一晚，夏清衍怕误车就浅眠了两三个小时，外头天蒙蒙亮时他便睁开眼不敢睡。
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帘子边沿有点点光线漏进来。
谢乾前半夜没睡踏实后半夜无意识睡得很舒服，离闹钟响还有一个小时，夏清衍独自起床，穿好衣服，接着洗漱。
然后开始烧水煮面条。
趁着烧水的空档喊醒谢乾，他弯下腰，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轻轻按摩他的头皮：“起床了。”
谢乾轻哼了几声，接着眨了眨眼睛。
翻了个身没动弹，在床上缓了缓。
两人吃完后，谢乾开始检查行李，检查好后准备出门。
“都检查好了吗？”夏清衍问。
“检查好了，”谢乾说，“我没什么东西要带，家里都有。”
“作业带上了吗？”
“带了。”
夏清衍低低嗯了一声，然后把围巾围在他的脖颈上。
两人走到门前，谢乾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夏清衍的衣领，仰起下巴对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上去。
生硬又青涩，两人嘴唇分开的时候发出一道响亮的声音。
谢乾还沉浸在自己占上风的喜悦中，夏清衍忽然低头靠近，他低声说：“再亲我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