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雪原中,北方夹带着寒气,吹向一支黑压压的赶路队伍,他们顶着寒风艰难跋涉。
前面数十号人骑着快马,不断挥舞皮鞭,抽打胯下马匹,使得马匹嘶吼叫唤,加快着脚步。
后方则是一大群手持各种枪支,冷兵器组成的队伍,
他们拿着步枪,火铳子,大刀片子,红缨枪,甚至还有爬犁拉着一座老式土炮。
粗犷的炮口宛如烟筒般大小,黑洞洞的压迫感十足,
“妈了巴子的,都走了好几天了,你踏马是不是迷路了?”
“害的老子跟你搁瞎溜达,喝西北风,那什么白狼山”
咋还不到?
一个骑着马匹的大汉,脾气暴躁,凶神恶煞的用马鞭抽向旁边带路人,厉声喝问:
带路人挨一鞭子,脸上疼得戴上了痛苦面具,不敢叫出声,生怕得罪这群要钱不要命的土匪。
只得连忙回身解释道:“万大当家的,方向肯定没有错,就是还没到地方”
“您再坚持坚持,一会只要办完事,我家长官肯定遵守承诺,再给您送上五十杆快枪,为山寨添砖加瓦”
“你最好没忽悠我,要不然,这个年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我带着兄弟们再走一会,一会还要是没有到,我自己找地方歇着了,你可别怪我耽误你家主子的事情”
骑马大汉,用马鞭指着带路人,眼神中满是鄙夷,极为不耐烦般的说道:
“明白,明白……”
带路人只是一个小跟班,哪里敢得罪这群土匪,只能赔着笑脸附和着。
一群人经过一段小插曲,又继续的行进着,
茫茫雪原中,总会有人踏雪而行,干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事情。
杨明语这边赶着爬犁一路破雪而行,绕着一条小路,悄悄的进入马家屯内,
马家屯有着一百五十多户人家,同样是白狼山的插旗地盘,
不同于黄家村的是,屯内五家大户有人有枪又有钱,完全不是黄家村可比的,
他们各种枪支共有三十多杆,成立了专门保护他们财产的护卫队,
对屯内百姓是剥削压榨,对外人态度恶劣,完全不放在眼里,实在是附近一霸。
但杨明语也不是吃素的,两世为人还能让他们给欺负喽,
前期他们不服管教,仗着手里有十几杆快枪,拒交保护费。
杨明语闻言,亲自带着山寨兄弟们下山,对他们施展游击战术,
搞偷袭打闷棍,就他们的连快枪都顺手抢走了两把。
搞的这群狗大户人人自危,眼看着弄不过白狼山,
他们五个大户凑一块商量好几天,这才不情不愿的交了保护费,
对于杨明语也是又恨又怕,暗地里一抓住机会就找茬,摆明了不服气,就要跟你对着干。
“咚咚咚……”
一间有着高大院墙的木门外,杨明语一边警惕环顾四周,一边用力的敲着大门,
院内,一个穿着灰色袄子的男人,急匆匆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喊道:
“谁啊?”
“还能谁,我!!!”
杨明语扶着头上狗皮帽子,瞥了眼周围,回应道:
这马老三咋磨磨唧唧的,好不容易绕开护卫队进来,一会别再因为他暴露了。
嘎吱~
嚯!!!
“原来是大当家的,快进来,快进来……”
灰色袄子男人姓马,因家中排行老三,故而村民都称呼他为马老三。
马老三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西北人,同样也是马家屯的一员,
只是马家屯地主剥削压榨穷人,活不下去吃不起饭的比比皆是。
山寨内,马五,马六,还有马大哈都是马家屯人,
他为了混口饭吃,都已经达到上山为匪的程度了,可想这个屯子的黑暗。
而马老三则是靠着祖上的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后来经人介绍,当了山寨的望风人。
“马老三,你特么搁家还磨磨唧唧的,不知道你们村口有放哨的啊”
“要是让那几个狗大户知道,少不了又是一件麻烦事”
一边把爬犁赶进院子里,杨明语一边埋怨着马老三,
实在是马家屯的狗大户们不好惹呼,他们作恶多端,家底丰厚,杨明语早就盯上了,
奈何实力不允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作威作福,别提有多难受了。
“嘿嘿嘿……”
“这不是不知道是当家的你嘛,要是知道,我肯定一路小跑出来迎接啊”
撇了撇嘴,杨明语是一点不信他的鬼话连篇,他要是能跑出来迎接自己,猪都能上树了。
闲扯几句话,把马匹爬犁藏好,两人走进屋内,
迎面就见一个中年妇女坐在炕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儿搁小桌上吃饭。
小孩儿穿着破棉袄子,冒着大鼻涕泡,抽哒抽哒的喝着一碗糊糊,
见到杨明语进来,显得怯生生的,没敢吱声,下意识的往女人怀里躲了一下。
吃饭呢,这是?
起了个大早,赶了一路爬犁,杨明语到他家,也才堪堪十点来钟。
实在没想到他家正在吃午饭,这午饭吃的也忒早了点吧。
哎呀!!!
杨明语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脑袋,他家这吃的不是午饭,是早饭啊。
西北之地,冬天哪有吃午饭的习惯啊,只有夏天干活时才吃午饭,
冬天都是上午一顿,下午一顿,根本没有午饭一说,
“大当家的,你吃没吃呢,要是没吃的话,一起吃点吧”
马老三脸上虽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端来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半碗糊糊,送到杨明语面前。
糊糊是玉米面的,非常稀,根本没有一点油水,上面飘着两根啃到一半的干白菜叶,更显得略微寒酸。
杨明语猜测这是马老三的那份糊糊,因为桌上一共就两碗,
肯定是小孩跟妇人共用一个碗,他自己用一个。
“我吃过了,就不吃了”
杨明语神情复杂,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回应马老三一句,
实在不忍心跟他们抢饭吃,当然主要是那啃一半的白菜叶,一般人还真难以下嘴啊。
想起来怀里还有两个窝头,于心不忍之下,伸手摸出来,放到桌子上,强硬说道:
“我这还有两个窝头,你们也一并吃了吧”
“大当家的……”马老三眼眶发红,哽咽着叫道:
眼见马老三整这一出,杨明语更无了奈,动不动就哭,搞得自己也很难受啊。
“马老三,山寨没亏待你吧?”
“让你当俺们白狼山的眼线,也不白让你当吧?”
“这日子咋就让你过成这样了?”
一连三问,杨明语是越问越生气,是真没想到他家里过成这样。
山寨对于山下的眼线,每个月都会给他们两块大洋,作为活动经费,
两块大洋虽不多,搁大城市买不了什么东西,可搁小县城却能换好几十斤白面,
换成玉米面那就更多了,上百斤都有可能,结果他可倒好,带领全家喝上玉米糊糊了,
一碗玉米糊糊才多少粮食,像杨明语这样的喝一碗,跟没喝一样,一点饱腹感都没有。
瞅着马老三那副油滑的模样,再看他家里老婆孩子过的日子,杨明语是越看他越不顺眼。
“马老三,你特么是不是出去潇洒了”
“啊!!!”
马老三听见大当家的问出去潇洒,都给他吓出了颤音,
潇洒啥啊潇洒,他这辈子就没潇洒过,他也想潇洒,奈何家有悍妇,实力不允许啊。
中间妇女见杨明语不高兴,问出是不是去潇洒的话,连忙紧张的替马老三解释道:
“大当家的,你可别瞎说啊,俺男人咋可能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啊”
这不是俺家孩子,前些天害了病,咳嗽个不停,钱全看病用光了”
说到这,妇人语气渐渐小了下来,眼眶中隐隐夹带着泪水,强忍着没哭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害了病???
杨明语闻言一惊,仔细的看向小孩儿,见他脸色苍白,强打着精神吃饭,
一副怯生生又昏昏欲睡的模样,确实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唉~
叹了口气,杨明语内心复杂,
病这个东西是真没办法管,天知道老天爷要是不开心,一场疾病能夺走多少人的性命。
“马老三你过来”
啊!
马老三听见媳妇为自己说话,一颗心早就放到肚子里了,手里捧着糊糊很想先吃完饭再说,
可大当家的叫自己,他也不好不搭理,只得放下糊糊,走了过去。
杨明语看了他两眼,叹息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三块大洋,飞快的塞到马老三手里。
这三块银元可是杨明语当护心镜用的,因为以前老是看见胸口揣大洋能挡子弹,所以有样学样胸口也揣了几块。
眼见马老三他家过的穷困潦倒,身为白狼山大当家的,杨明语非常自责揪心。
“拿着吧,全当是山寨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听见大当家的这么说,马老三不争气的眼泪顺着脸颊就滑落下来,
拿着大洋,颤抖着身子,一时之间思绪十分复杂。
孩子生了病,他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勉强治好孩子的病。
日子过成这样,他也不想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受苦,可属实是没有办法啊。
“大当家的,这钱我不能要……”
马老三思索再三,脸上肉疼的好像失去了几个亿一样,咬着牙又将大洋塞回去。
他是很需要钱,可无功不受禄,他没有资格白要这钱,更没有脸跟大当家的要这钱。
白狼山待他不薄,甚至对他有恩,可他却什么都没干,跟个废人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杨明语板着脸,重新塞回去,见他还想推辞,以为是他抹不开面子,严厉的说道:
“这钱是给你的吗?这钱是给孩子的,不为自己着想,还不为孩子着想。
给孩子买点白面补补,老吃玉米糊糊一点营养都没有,病啥前能好利索,拿着吧……”
大当家的!
马老三老泪纵横,千言万语说不出来,激动的就要下跪,
还好杨明语提前预判了他,知道大周流行这一出,死死的扶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跪下去。
“马老三,你是知道我的,咱们白狼山不兴这一套,以后你好好替俺们白狼山跑腿盯梢,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你记住了马老三,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你身后永远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白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