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鸣筝虽然看在徒弟的面子上答应了帮忙,但是还是说了几句:“老夫答应配合你们的计划,不过,岑老板,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和言姑娘自保固然无错,但另一位言姑娘到底无辜。”
梓婋因对方是楚轶的师父,故而恭敬有加:“顾大师说的有道理。不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所求的,不过也是个公道而已。”
顾鸣筝见梓婋进来后就不曾说过几句,但一开口就带着刀锋和强势,不免心中对梓婋的印象又低了几分。要是按照平时,他这个老师傅必定会好好地跟这种不服管教的人说上几句,点醒点醒对方,但今日梓婋是楚轶领进门的,他这个老师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加上讲学的中场休息也不多,他下面还有两场,都是很耗费心神的,因此也不想将休息的时间放在梓婋身上。
于是顾鸣筝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对楚轶道:“过一个时辰后,我会开始第二场讲学,你们若是愿意,就坐在我背后的屏风后旁听,若是有事,便自去忙吧。”
楚轶听到梓婋回复顾老的话,心下就知道顾老会不高兴,果然顾老开始变相地赶人了。楚轶识趣地道:“那我们还是不打扰老师休息了。我等这就告退。”
顾鸣筝道:“言姑娘,我虽然认了你这个学生,但我没有收女弟子的先例,你若愿意,在我讲学期间,你就跟在我的身边,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领悟能力了。”
言梓嫱闻言惊喜不已,虽然没有得到顾老的认可,但能跟在顾老身边学习十日,那也是她一个闺阁女儿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梓嫱这次都没有征求楚轶和梓婋的意见,自顾自地就应下了,动作和语速都十分快速,就怕顾老反悔。
梓婋见事情已成,便不再多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言梓婋要做的事,早就在五岁那边镌刻在骨子里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她报仇雪恨的决心,除非言钦修复生,除非王素笛重生,除非言梓阳现身,否则整个言氏都得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梓婋和楚轶坐上马车前,梓婋拉着梓嫱的手道:“你安心在此地住下,这是王爷的私宅。你的一应用品,我回去后让沈姐姐收拾好给你送来,另外将书意也送过来照顾你。言府有任何人来接你,你都不要回去。你放心,你和耿家的婚事,在爷爷寿宴前,我肯定帮你解了。”
梓嫱回握梓婋的手,感激的话哽在喉咙中说不出口,只是双目通红地看着梓婋。梓婋上前一步,轻轻地拥着她,拍拍她的背道:“我被送往出尘庵时,婶婶带着一两岁的你,手持长刀,阻拦押解我和我母亲的车架,我当时虽然小,但是我一直记在心里。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最难,嫱儿,姐姐会保护你的。”
梓嫱雪白的脸颊上滑下两行清泪,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程的马车上就剩下了楚轶和梓婋,还有赶车的笑尘。
“为何将书意送过来照顾她?”楚轶不满道,“你的伤还未好,书意照顾你我放心。”
梓婋接过楚轶递过来的手炉,又将厚厚的斗篷将自己拢紧一点,伤还未好透的她,经过这半晌的折腾,早已是心神俱疲,精力不济。她弱弱地捱在软枕上,说话都有气无力:“书意,书意最近有些不好处理的事,让她跟着嫱儿,也算散散心了。我已经和婶婶说好了,将书语要回来。”
楚轶又倒了一杯苦腥气浓郁的药汁,亲自喂到了梓婋的嘴边:“张嘴!”
梓婋闻到这股味道,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张嘴一口闷下,受伤的人没有权力嫌弃药苦。梓婋紧紧地抿着嘴巴,试图消解这股苦腥气,楚轶又及时地端上一杯温开水。梓婋一口喝下,嘴巴里的苦味瞬间消散大半。
“你那个义兄处理的怎么样了?怎么还在明采轩?”楚轶肆无忌惮地表达着不满,毫不遮掩地往梓婋身上泼洒着陈醋,将拈酸吃醋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梓婋无奈道:“我这几天哪有正经工夫去处理?有你看着,我连面都见不到他的,还谈怎么处理?”
楚轶语噎,但又不肯承认他故意阻拦岑洛川和梓婋的见面,嘴硬地道:“你要是不好处理,我来。”
“你可别胡来!”喝了药,正在闭目养神的梓婋立马瞪大了双眼,语带急切,“你千万别出面。我已经让沈姐姐去劝了,虽然效果没到位,但到底是让阿兄消停了几天了。你要是出面,他再激动起来,事情就更加棘手。”
楚轶吃味道:“你就会顾着他的感受,我的死活你也是不管。”
梓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哄他,也没这个精力,闭了眼道:“放心,你且不会死呢!”
“你!”楚轶上手去捏梓婋的鼻子。
梓婋一把抓住他的手,当作枕头枕在脸侧,口齿不清,带着一丝的娇憨:“别闹,让我眯一会。”
这软软的一声,如同雪山上的雪,浇在了烈火熊熊的炉子上,将楚轶的心给化作了一摊水。
楚轶轻声地刮了刮梓婋的鼻头:“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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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梓嫱这块,得到顾老的邀请,梓嫱二话不说,就换了一身书童的装束,等到顾老开第二场讲学时,就作为小书童,陪侍在顾老身侧,面对台下一众学子。
第二场进场的学子中,就有言梓星。好不容易排到了言梓星的号牌,言铿修忙不迭地将言梓星送了进来。但是言铿修未能进入,因为为了控制人数,一个号牌只能进一个。
“爹爹,没事的,我自己进去,你先回去吧。天这么冷,你可不能冻坏。”言梓星孝顺地道。
言铿修见自己进不去,也不敢仗着财势要特殊待遇,怕惹恼了顾老,连累儿子不得进学。“星儿你去吧。爹爹会想办法让你成为顾老的学生的。”言铿修和儿子道别后,吩咐言旺在半日山筑等候,自己就带着车夫回城。
顾老的讲学讲究实用,第一场教授如何?选题?、?破题?、?承题?、?起讲?、?入题?、?八股?、?大结?;第二场解读的是前几年的科考题目,这第二场的含金量最高,因此号牌的数量放宽到五十人。整个大厅里坐的乌泱泱的,有些人都没地方坐,直接拿个蒲团就坐地上了。
顾老休息够了,又喝了梓嫱递上来的参汤,整个人神采奕奕,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内容条理清楚。听讲的一干学子,个个拿笔飞快地记着,就怕听漏了一个字。梓星也和其他众人一样,埋头苦记,神情严肃,面色紧绷。
顾老讲了一段后,停下喝口水,就这停歇的工夫,梓嫱凑近对方对下面的某处指点了一下,顾老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到第二讲结束,梓嫱朗声道:“顾大师第二场讲学到此结束,第三场会在下午未时三刻开始。有意向的学子,请到门房处排队领号牌。”
梓嫱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清泉击石,和顾老洪亮高昂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听久了顾老的声音,猛地听到这少女说话,众位学子都讶异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梓嫱何曾在这种场合下被人围观?顿时涨红了面皮,手足无措起来。
梓星和众人一样,也抬眼看向说话的梓嫱。这不看还好,一看,梓星惊地直接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道:“梓嫱姐姐,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