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水云。
沈即安醒来时,已是深夜。
窗外夜色正浓,透过窗帘的缝隙依稀可见几缕斑驳的灯光和蔓延在灯光下的雾气。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照亮空间的一角。借着幽暗的光,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房间整体看上去是暖白色调,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她身下的大床就仅有一个半透明的玻璃衣橱和一张白漆床头柜。
床头柜上除了有一盏台灯,还摆放着几本书,仔细看起来像是跟医学有关的。
这是哪里?
沈即安皱着眉头,感受到头部昏昏沉沉,连带着脑子都变得无比迟钝。
“你醒了。”
不知何时,昏暗的室内多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端着水杯走进来,让她隐隐感到有些熟悉。
随着男人不断靠近,沈即安借着橙黄色的灯光看清了男人的脸。
竟是梁柏。
她想起床头柜上的几本医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大概,是梁柏的家。
“咔嚓——”
开关发出利落的声响,灯光瞬间铺满房间的每个角落,她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几秒之后,眼睛适应了亮光,她才缓缓放下手。
梁柏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她几秒,随后将手中的水杯递给沈即安。
“喝点水吧,你睡了很久。”
沈即安有些迟钝的点点头,接过水杯,要开口道谢时,却感觉嗓子像被砂纸打磨过般火辣辣的痛,连带着她头部神经也一股一股的跳跃着。
她快速抿了口杯中的水,感觉嗓子稍稍松快。
“谢谢。”
她的声音带着几丝喑哑。
或许是因为刚醒来的原因,大脑一片空白,它似乎在强迫性的思索着什么,短短几秒间,一些片段快速穿梭闪回。
沈即安的身体微微颤抖,连带着杯中的水也晃动起来,泛着波澜。
梁柏知道她又陷入了那些不堪的回忆。
叹息一声,梁柏缓缓开口,“沈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有些事情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其实并不是真相。”
“是么?”
沈即安深呼吸一口气,撑撑眼睑,挽起一抹浅笑,“不过没关系,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沈即安,你脑子没事吧?”
梁柏怀疑她发烧了在说胡话,赶忙上前两步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明明是希望她可以看开一点,可真看到她这副不争不抢不哭不闹的样子,梁柏却替她憋屈。
见沈即安的反应有些迟钝,跟她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梁柏不禁严重怀疑沈即安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他有些严肃的看着沈即安,“你把现在的感觉同我说一下。”
沈即安有点疑惑的看着梁柏,因为她感觉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心境非常平稳,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的心湖泛起波澜一般。
梁柏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沈即安现在的状态,非常像抑郁之后情感淡漠和隔离的症状。
“沈即安,这三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一切结束,我让陆致南同你好好解释。”
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三天?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待三天?我不要,我要走,我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城市。”
沈即安皱着眉头。
“你生病了,好好休息。这三天我会看着你,别想打逃走的主意。”
梁柏言语中似乎有些不忍,他知道这样可能会让沈即安的情况变得更严重,可是目前,她待在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
沈即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许久没有说话,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梁柏不方便同她多说什么,只能仓惶的离开房间。
沈即安有些无力的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像一滩平静死水,掀不起一点波澜。
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光滑的杯壁,她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倒影在水中,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出,随后她下意识摇晃起水杯,直到杯中倒影的被摇的破碎不堪,她心中才生出了一丝快感。
沈即安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荒谬,但她的确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了一丝乐趣。
……
另一间房。
梁柏抽出一根烟点上。
透明的窗边烟雾袅袅,梁柏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沈即安的这种状态实在不能算是正常。
相比这样,还不如一哭二闹三上吊来的实在,表面越是风平浪静,深处的波涛便更汹涌。
就好比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引爆,人的心理防线在顷刻便会崩溃。
梁柏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后,他拿出另一部手机给一串号码发消息。
[务必加快速度。]
……
一连两天,沈即安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既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像个白瓷娃娃。
看着餐盘中原封不动的饭,梁柏皱着眉头,看向女孩的目光快要崩溃。
“你要是不吃饭,我就给你开一把超级苦的药丸子吃。”
梁柏站在一边吓唬她。
两天她就吃两顿饭,这要是饿死在他家,陆致南不得宰死他。
“哦……”
沈即安并没有把梁柏的话当回事,她只是冷淡的回应一声,便把头转了过去。似乎连曾经最害怕的吃药也不怕了。
“害,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梁柏慵懒地倚在门框边哼起歌,那歌词像是在劝解她,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我真的挺好的。”
沈即安打断他的歌,似乎是为了感谢他的用心良苦,她努力扯出一抹笑。
眼见沈即安嘴角的肌肉都有些抽搐,梁柏长叹一口气。
“沈即安,你不快乐。”
他一语道破她的伪装。
沈即安的神色微滞,随后默不作声的收回嘴角的笑,脸上流露出几分被人识破的尴尬。
眼球微动,她不再看他,而是把头僵硬的转向窗外。
见女孩拒绝跟她沟通,梁柏眼中充斥了几分严肃。看着她消瘦的侧脸,他最终还是叹着气耸了耸肩,
“行吧,我去楼下打会儿游戏,你有事叫我。”
房间门关闭的那一刻,梁柏回过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他知道,门内的人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