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匆忙,林如海半晕半醒间,似乎是听到了黛玉的声音。
那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要去见亡妻了,没想到黛玉的哭泣声,又将他给拉了回来。
自己要是去了,只剩下黛玉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间,怕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来欺负她了。
尽管现在黛玉已经是郡主之尊,身体康健,但是在林如海的心目当中,还是那个柔柔弱弱,心思敏感的小小孩儿。
这是他和亡妻唯一的孩子,是敏儿血脉的延续。
林如海除了差事,其余所有的时间全部都是围绕着黛玉来转。
黛玉给他寄的信,画的那些画,他都珍藏着带在身边。
这一次即便是皇上没有令他回京述职,他也要想办法来京城看女儿。
虽然原红蕖的信中说一切如旧,林如海仍旧是觉得此事不妥当。
“玉儿比去年又高了不少,原先生将你教养的极好。”
自己女儿原来是什么样儿,他最是清楚,那找上门的和尚道士说,要想黛玉能健健康康过一生,就要黛玉出家才行,或者一辈子不流眼泪,不见生人。
当初请原红蕖照料黛玉,实在是极为冒险,但没想到这竟然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黛玉如今被原红蕖养得面色红润,身康体健,活泼可爱,古灵精怪。
完全就是世上所有父母都希望的健康孩子模样。
这都是原红蕖的功劳。
如今要是贸贸然让黛玉离开了原红蕖的照顾,也不知道黛玉能不能适应。
黛玉听了父亲夸奖原嬷嬷,不由得笑着,“爹爹,原嬷嬷真的很好,很好。”
“玉儿,原先生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做教养嬷嬷,往后不能这么称呼她。”
林如海想着,黛玉若是在人前这样称呼原红蕖,只怕会让原红蕖陷入尴尬境地。
“爹爹,原先生是所有人的,可是原嬷嬷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才可以这么称呼,我嬷嬷这么和我说的,让我不必有什么顾虑,她喜欢我这么称呼她。”
黛玉十分认真地回答。
林如海咳嗽了两声,黛玉忙轻轻给他拍着背,轻声说道:
“爹爹,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安心在家里养身体。如果不放心,我请嬷嬷帮忙给你请假。”
林如海有些傻眼,
“请假?爹爹进京述职,昨日晚上进京就报进了宫里,今天只要还有一口气,也得进宫去见皇上。”
“没事的,爹爹。”黛玉忙说道,“今天进宫也见不到皇上。”
林如海觉得奇怪,黛玉如何会知道皇上的行程?听说女子书院有不少毕业生在宫里面做女官,难道是她们传出来的消息?
这可不成,打探天子踪迹,是大忌。
原红蕖作为女子书院的院长,此事肯定是由她来操作,看来这书院不是什么善地,黛玉不如还是退学的好!至于原红蕖,也要让黛玉远离她才是!
林如海正在思考着,却听黛玉接着说,
“皇上今天要去社稷坛祭天。行程是一个月前就公布出来的。”
听了这话,林如海一颗心这才放下,想着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原红蕖想成了打听宫中内幕的奸佞小人,还想让黛玉离开原红蕖,林如海心里羞愧,脸上如同灼烧一般,若不是脸色蜡黄,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去年因为雪灾京城当中的死伤不少人,不少朝臣都说让皇上下罪己诏,后来还是因为万国来贺一事给岔了过去。但是皇上怕天有不测风云,为了祈求今年能风调雨顺,所以从春耕到秋收,皇上几乎每个月都要去祭天。”
这些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大街上随便一个说书的都知道的事情。
黛玉掰着手指头数着,
“春天去了天坛、地坛,夏天去了日坛、月坛。正值秋收时节,今年听说是难得的丰收年,准备好了今年的新五谷,选在今天去社稷坛祭天。”
林如海听黛玉说完,自己的心里面的翻滚也压了下去,神情恢复如常,
“原先生今天也要去祭天吗?”
黛玉摇了摇头,“原先生才不去呢!她连书院都不愿意多去。”林黛玉也是很了解自己的嬷嬷了,说起原红蕖的性格脾气,行事作风,那是一点也不带差的。
“我嬷嬷说,皇后娘娘大概觉得欠她的人情,非要补偿她,所以让她做了女子书院的院长,又怕女子书院的牌子不够硬,背后靠山远,所以硬给嬷嬷套了一个三品官在身上。嬷嬷平常也不用去上朝,倒是皇后常来请嬷嬷去宫里面,说要听嬷嬷讲课,十次里面嬷嬷能去二三次吧。最近一个月皇后来请了好几次,不过嬷嬷总是说书院忙没空进宫。”
黛玉轻轻笑着,哪里是书院忙,嬷嬷根本就不管书院里面的事情,她偏偏就拿这个做借口,连个别的借口都不愿意编。
不过这些就不和爹爹说了。
皇后娘娘岂能不知道原嬷嬷是在扯谎,不过不揭穿就是了,这是她们之间奇怪的默契。
父女二人说着话,就见到雪雁过来,先给二人行了礼,才回道:
“老爷,姑娘,荣国府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以及宝二爷听闻老爷回京,前来探望。”
“偏就他们腿最快,都不让父亲好好休息就跑来。”黛玉假意嗔道。
“玉儿,还是请进来吧,为父还要多谢他们对你进京以来的照顾。”林如海觉得自己精神尚可,见客虽然不能起身,但是也无大碍。
“好吧,我去招待琏二嫂子,爹爹就和琏二哥说说话,您要是觉得气力不足,千万不要硬撑。琏二哥跟着嬷嬷做事,很是发了几笔大财,如今也是对嬷嬷毕恭毕敬的。琏二嫂子和原嬷嬷是旧识,两人感情也是极好的,爹爹不必顾虑。唯有宝二哥......”黛玉沉吟了一下,才说道,
“爹爹和他说几句话,问几句他的功课情况,就让他去院子里面玩耍吧。”
“这是为何?”林如海很是不解,他以往听说过的宝玉,是一个丰神俊朗,满腹才华的贵公子。
怎么在黛玉看来,似乎是不太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