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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一边欣赏着林倾妺替他梳理整齐的发型,一边询问道:“妺妺,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林倾妺将小木梳塞进裙子口袋里,随意应道:“差不多了。”

林如海照镜子的动作一顿,无奈叹道:“妺妺,你这性子也该收收了,总是差不多可不行。你看这次高考……”

林倾妺的表情瞬间变得欲哭无泪,她拽住林如海的胳膊,无力地摇晃着,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爷爷,您就别再念叨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爸妈整个暑假都在念叨我,好不容易他们不提了,您怎么又开始了?”

林如海看着孙女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林倾妺的头,宠溺地说道:“好好好,爷爷不念叨了,爷爷知道我们家妺妺是最棒的。但是,爷爷希望你能改变现在这种‘差不多得了’的态度。爷爷没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能够快乐地成长,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遗憾。”

正如林如海所说,抱着这样差不多的态度,林倾妺在十七岁这年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高考。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是就有人不这么认为,比如林倾妺。

林倾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生嘛,也就那样,差不多得了。”

其实也不怪她有这种想法。林倾妺父母都是急诊科医生,医生嘛,你懂得,不着家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就算着家了,也不一定有空能说上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故而,从小到大,林倾妺和林思安基本上都是林如海一手带大的。

林倾妺出生那年,林如海已经五十岁了。

林如海一生也算坎坷,幼年丧母,刚成年又丧父,妻子刘文恵生下父亲林晖时大出血也离世了。好在家庭条件优渥,林如海自个儿又是个地理老师。

是以,他经常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当作座右铭。而被他亲自带大的林倾妺,或多或少受了他不小的影响,比如说林倾妺那差不多得了的人生态度。

然而,一个是乐天知命的豁达,一个是言不由衷的自洽。

十七岁的林倾妺,是时刻坚守着自己差不多的人生态度。别人在挑灯夜战,她在挑灯看小说;别人在争分夺秒地刷题,她在幻想成为小说女主角;别人在为了提高成绩冲刺,她在晃晃悠悠准备着班团活动。

不过,她该学习的时候倒也从不含糊。比如有一次,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选择题有些超纲了,除了个别几个抄了答案的人,就只有林倾妺是对的。为了验证林倾妺有没有抄答案,数学老师课间也让她讲了一遍解法,当天课上,一向加分只加零点五的数学老师直接给她加了十分平时成绩。

然而,林倾妺聪明是聪明,就是做题总是慢慢悠悠的,一到考试,试卷总也写不完,有时候甚至连语文作文都只写了一半儿。对此老师们经常戏称:“林倾妺要是生在古代,一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果不其然,高考时,林倾妺数学以及物化生果真各剩一道大题没来得及做。好在,最终成绩不错,超了一本分数线五六十分。

看到这成绩,一向散养她的父母和宠溺她的爷爷都以为她医学院已经稳了。所以将决定权全权交给了林倾妺自己,一方面是出于对林倾妺的了解,另一方面是觉得孩子大了,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

该说不说,他们还是太过信任林倾妺了。

当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林倾妺心里复杂难言的同时,又莫名松了口气。总分离第一志愿医学院正正好好差了十七分。

后面几个志愿,林倾妺压根儿没什么印象,当时是按照分数区间随意填的。结果,就被报了计算机的一所大学录取了。

林倾妺父母都建议她再复读一年,但她以计算机也挺好的为借口坚定拒绝了,正因如此,她才被父母念叨了一个暑假。

提到这事儿,刚蔫下去的林思安瞬间满血复活,呵斥道:“林妺妺,你确实该改改你那臭脾气了,差不多差不多,总是差不多,现在好了,偏偏差了十七分!而且你报志愿时,为什么不多报几个医学院?”

“林--思--安!!!”林倾妺咬牙切齿地看着林思安,颇有种他再说一句就要跟他拼命地架势。

林思安不搭茬,越说越生气:“还有你看看你乱报的什么破志愿,从小到大,就会拿电脑玩儿个那什么换装小游戏,其他的一问三不知,你哪儿来的自信报计算机的?”

“林思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林倾妺冲到林思安跟前,双手叉腰,狠狠瞪着他。

林如海见情况不对,轻咳一声:“行了,思安你少说两句。妺妺报志愿这事儿我们谁都没多问一句,是我们做家长的失职,再说了,计算机不也挺好的。”

林思安斜睨了林倾妺一眼,却还是听话的闭了嘴。

想着特地为她请假回来的哥哥,林倾妺瞬间蔫了下来,嘟囔了一句:“那我怎么知道它刚好差了十七分呢!况且,我朋友说学计算机的好找工作,而且工资都挺高的、、、”

听到这话,林思安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蹭蹭往上涨,“林妺妺,家里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用得着你挣钱?!”

林如海无奈摇头,沉声道:“思安!”

空气一瞬间冷凝了起来,哥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先是损她,然后又数落她,爸妈也是,一直都没有放弃让她复读的想法,到家就念叨。

林倾妺越想越委屈,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开口全是哭腔:“你生什么气嘛!你就知道凶我,你们谁问过我想不想当医生了?”

此言一出,两人尽皆一怔。

林如海稍作迟疑,温和地问道:“妺妺,你不是从小就嚷嚷着长大后要当医生的吗?怎么现在……”

林倾妺瞬间沉默下来,眼中闪烁着泪花,双手无意识地捏着手中的衣角,缓缓走向餐桌。

林思安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问道:“怎么,这会儿傻了,刚刚不是控诉的很大声吗?”

林倾妺深吸一口气,倒了杯水,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双手紧握着水杯,似是想从中寻找一丝慰藉。

林如海轻叹一声,对林思安说:“好了思安,如果妺妺不想说,就别强迫她了。”

林倾妺听到这话,鼻子一酸,头埋得更低了。她透过水杯,看着扭曲变形的大理石桌面,声音颤抖地说:“我不知道……或许有那么一刻我是真心想和爸妈一样,当个医生的……但我的初衷从来都不是想成为医生才这么说的。”

说着,林倾妺的声音开始哽咽:“我只是觉得,要是和爸妈一样,有了相似的作息,相同的话题……或许这样……他们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会变的多一些。”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陷入了沉寂。

“妺妺……”

“叮叮当……叮叮当……”

林如海未说完的安慰就这么被一阵欢快的铃声打断,在茶几上突兀地响个不停,将林倾妺所有的情绪冲击地七零八碎。

“啊!十一点了!”林倾妺关掉闹钟,又为林如海倒了杯水,催促道:“爷爷,该吃药了。”

林如海一怔,有些无奈:“好好好,我这就去。”

随后,林如海起身去拿药,而林倾妺则转向林思安,一顿输出:“林思安,都怪你,我行李还没检查完呢……”

林思安深吸一口气,隐藏好情绪,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你只要确保身份证和手机在就行了,其他的去学校重新买,别带那么多行李。”

“知道了,知道了……”林倾妺一边不耐烦地回应,一边在客厅和卧室之间匆忙穿梭,检查是否有遗漏的物品。

不到十分钟,林倾妺终于整理好了行李箱,松了一口气。

林思安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放下手机,抬头看向林倾妺,问道:“确定都准备好了吗?”

林倾妺下意识地回答:“差不多了。”

林思安翻了个白眼,指向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充电器,问道:“怎么,打算去了大学就和我们断绝联系了吗?”

林倾妺白了他一眼,走过去一看,拿起充电器,反驳道:“那怎么可能,最多就是和你!”

她把充电器放进包里,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放到手机壳里。

“妺妺,给,晕车药。”林如海喝完药后,将放在桌上的晕车药和水递给她。

林倾妺接过药和水,一口吞下,“谢谢爷爷。”

临别在即,林倾妺突然感到一丝伤感。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第一次离开林如海这么久。

“爷爷,待会儿您就不去机场了好吗?”林倾妺撒娇地请求。林如海年纪大了,来回坐车折腾对身体不好。

然而,林如海脚步一顿,有些生气地说:“怎么,嫌爷爷老了,给你丢人了?”

林倾妺一愣,失笑道:“哪里的话,我是怕自己舍不得爷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掉眼泪,那才真叫丢人呢!”

林如海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那我的新发型不就白做了。”

林倾妺眼眸微转,提议道:“那我们拍张合照吧,把爷爷这帅气的发型记录下来。”

林如海勉强同意:“行,听你的吧。”

拍完照后,林倾妺将照片发到林如海的手机上,叮嘱道:“爷爷,你在家要按时吃饭喝药,我即使不在,也会让吴妈帮我督促你的,知道吗?”

林如海哭笑不得:“知道了。”

“还有,别再偷偷喝酒了!”林倾妺补充道。

“好!”林如海答应道。

“还有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就不要出远门了,别又像上次一样跑去那么远的地方钓鱼。”林倾妺继续叮嘱。

“好……”林如海既感动又无奈,点头应承。

“……”

“叮叮当……叮叮当……”

随着清脆的闹钟声响起,林倾妺从回忆的海洋中猛然惊醒。她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迅速关掉了手机上的闹钟,轻声呢喃道:“十一点了。”

盛晚晴哄完精力充沛的女儿入睡后,一推开卧室门,便发现林倾妺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地盯着手机。走近一看,原来是她和林如海的合照。盛晚晴温柔地拍了拍林倾妺的肩膀,“想爷爷了?”

林倾妺回过神来,瞥了一眼照片,轻声说:“是啊,突然很想很想他。不过,你别说,这张小老头是不是还挺帅?”

“当然,超帅!”盛晚晴笑着附和。

“哈哈哈,小老头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又多了一个小迷妹。”林倾妺退出相册,注意到盛晚晴正在揉捏手臂,便问道:“终于把晚崽哄睡着了?”

盛晚晴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可不是,这小家伙平时看不出来,一到睡觉就只粘着我,谁来都不好使。”

林倾妺微微一笑,调侃道:“这不就是甜蜜的负担嘛。”

盛晚晴白了她一眼,提醒道:“你真的不打算吃午饭了吗?”

林倾妺打了个哈欠,回答道:“不了,吃太饱容易晕车,晚点飞机餐将就一下就行了。”

盛晚晴忍不住笑道:“你之前不是说再也不吃飞机餐了吗?”

林倾妺检查了一下手机壳里的证件,无奈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嘛,飞机餐的味道也得看运气,有时候其实还挺不错的。”

盛晚晴换上拖鞋,拿起车钥匙,说:“那希望你这次运气能好一点。”

林倾妺想了想,说:“哎我说,非送不可吗?晚崽要是醒了一看咱俩都不在,吴妈一个人可哄不住啊。”

盛晚晴安慰她道:“放心吧,你出去旅游的这段时间,吴妈已经变得非常有经验了。”

这时,刚好浇完花园的吴洁满走进来,笑着说:“是啊,妺妺,你就放心吧。反倒是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林倾妺笑着点头,“好!谢谢吴妈。那我先走啦。”

吴洁满慈爱地叮嘱道:“路上小心啊!”

林倾妺回应道:“嗯!”

盛晚晴一手拎起林倾妺的行李箱,一手挽上她的胳膊,“走吧,林大小姐。”

林倾妺立马摆起谱,笑着说:“走着,小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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