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骑快点。”
“让慢是你,让快也是你,难伺候。”
“你这也太慢了。”
比电动车还慢。
尤其是她现在抱着陆昂的腰肢,两具身体相贴,她能感觉自己的胸口,已经捂出了细汗,有了黏腻感。
这么亲密,让夏知鸢很不习惯,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很想点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她心里很局促。
既有种莫名的愉悦,又有一种思维拉着她,让她不能这么坦然地开心。
让她的心情复杂得自己都说不出来,形容不出来。
非要形容,大概就是矫情吧。
她真矫情,真扭捏,她心想。
“抱紧了。”
陆昂嘱咐了一声,夏知鸢下意识紧了紧胳膊,将陆昂的腰肢抱得更紧。
等到了医院,机车一停,夏知鸢就连忙松开手,焦急地跳下车。
“等车停稳了,这么着急干什么?”
陆昂踢了脚撑,停稳了车子,就看到夏知鸢脚步匆忙跑了。
“真是用完就扔。”
夏知鸢着急啊,她胸口的衣服泅湿了,一片斑驳的汗斑,实在尴尬。
得赶紧回去换衣服。
回到病房,发现陆老爷子也在,夏知鸢打了招呼就进了隔壁小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等换好了衣服,陆昂已经到了病房,他扫了一眼夏知鸢,他记得夏知鸢好像不是穿这一身衣服。
“跑那么快干什么?”
夏知鸢:“我乐意。”
陆昂:?
属狗脸的。
陆老爷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孙子,上下打量,嘴脸鄙夷,“少带知丫头去坐你那破机车。”
“骑机车的男人不育。”
“不育?”
“不能生孩子?”
夏根生闻言,立刻看向了陆昂的裆,皱着眉头,满脸迟疑。
陆昂是个好后生,但不能生。
不能生的好后生是好后生不?
生育,生育,要先能生才能养育,不能生,养育空气啊!
他孙女以后是不是不能有个娃?
想不想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另外一件事。
要不不要面子,干脆让他们离了算了。
这一刻,夏根生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化身盯裆猫。
陆昂脸色黢黑,没好气道:“这又是哪门子的封建迷信?”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夏知鸢,她神色自然,没有任何异常。
陆老爷子嗤了声,“机车就是肉包铁,骑快了,刹车,撞了,最先就撞裆,稀碎。”
陆昂:……
“哦,这种不育呀。”夏根生松口气,还嘱咐陆昂,“以后要少骑,骑也要骑慢点。”
陆昂张了张嘴,一句话都不出来。
夏知鸢用嘴唇包着牙齿,紧紧抿着,生怕笑出声来,表情有些扭曲。
死嘴,忍住!
“根生哥,我先回去了。”陆老爷子对夏根生说道。
夏根生连连点头,陆老爷子又转头对夏知鸢道:“有空回家,让陆昂带着你。”
夏知鸢嗯了声,乖巧点头。
“照顾好知丫头。”陆老爷子走到门口还刺激一下孙子。
“少骑你那破机车。”
“做个真正的男子汉。”
陆昂:……
他骑机车,怎么就不是男子汉了。
就骑,爱骑,多骑。
他盯着夏知鸢,夏知鸢随手拿起帕子,擦着桌子,避开他的眼神,肩膀一耸一耸的。
夏根生不是不识趣的长辈,也不再提机车的事情,问两个小辈都玩了什么。
夏知鸢立刻兴致勃勃跟爷爷分享,骑马的感觉,还有养在草地上大片的羊儿……
陆昂和夏根生安静地听着夏知鸢说话。
渐渐地,夏根生听着,疲倦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夏知鸢小了声音,止住了说话,愣愣地看着睡着的爷爷。
从小她叽叽喳喳说着话的时候,爷爷手里干着活,总会她回应。
可现在的爷爷,疲惫到不能回应她。
当有一天,她再也得不到爷爷的回应。
此间再无爷爷喊她一声知丫头。
她喊爷爷也再无人回应。
这是一种何等的寂寞。
“夏爷爷睡着了,病人多睡觉是好事。”
陆昂声音清越,压了声音,像潺潺溪流,莫名带了些温柔缱绻。
夏知鸢从莫名的孤寂中回神,看向陆昂点点头,“你说得对,睡觉好,要多睡觉。”
陆昂扫过她故作轻松的脸,夹杂着惶恐,战栗……
她的眼神里流泻出的是孤独,可怜,破碎……
当人生中唯一的,至关重要的人,物,消失了,便是如此痛苦。
因为贫瘠到只有唯一。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唯一。
陆昂轻抿薄唇,莹润的淡粉划成了一条线,他喉结微动,出声道:“你爷爷能吃能睡,就能坚持很长时间。”
他语气淡然又笃定,像一缕光照进夏知鸢昏沉的心灵。
她转过头来,对上了陆昂眼睛。
陆昂的眼睛狭长而锐利,眼角微微上翘着,这样眼睛若长在女孩身上,必然是一双美艳动人的眼。
在陆昂身上,有种凌厉和蔑视,反倒没了美艳。
此刻微微垂眸,注视着夏知鸢,如捻花垂眸的佛像,莫名悲悯和安抚。
他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往前走,一切都会好起来。”
夏知鸢心中微动,好像被惊蛰苏醒的虫子咬了一口,酥酥麻麻,连身体都有些发麻。
她用力点头,“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她只能怀抱着美好的愿望,期待,期盼……
至少她现在能和爷爷在一起。
在此刻,在当下,爷爷好好的,在她面前。
若是太过悲伤,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伤心难过了,就是辜负了此刻,辜负了当下。
未来在这一刻还未到来。
若她一直担忧恐惧,她又无法解决未来之事,就更担心恐惧。
夏知鸢心里微微轻松了些,“谢谢你,陆昂。”
第一次明白了爷爷的话。
一个人扛事,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一群人扛事,再大的事也是小事。
此刻, 就只是听着陆昂的安慰,她心里也想通了很多。
若是自顾自陷入了情绪沼泽里,越陷越深,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淤泥盖顶,想要爬出来,也是不容易。
“真的很谢谢你。”
夏知鸢眼中明亮了许多,微微笑着的时候,挤出的卧蚕衬托得眼睛如月牙。
陆昂剑眉微挑,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她,见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轻松和释然。
他眉眼闪过疑惑,自己这么会劝人?
不知道啊?!
不过好在人不是恍恍惚惚,魂都没了的样子。
陆昂盯着她看了一会,发现不是假的,眉眼放松,开口道:“那我走了,明天再来。”
夏知鸢跟着陆昂出了病房,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骑车慢点。”
陆昂微顿脚步,面无表情看着她,“你也觉得我不能生。”
夏知鸢:??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些慌张道:“这不是生不生的问题,是骑快了危险。”
“我觉得陆爷爷说得对。”
头一回坐陆昂的机车,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真的很容易出事。
她认真看着陆昂,“我不希望你出事。”
哪怕陆昂是作秀,是假装,可他这么做了,愿意做,让爷爷不必日日忧心。
夏知鸢希望他平平安安。
她清澈的眸子里,带着认真和期盼,“要平平安安,在乎你的人才不会伤心难过。”
听着她充满赤诚热忱的语,陆昂眼皮微跳,似乎烫眼一般挪开了眼神。
随即又转了回来,眼神淡然,语气淡漠:“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
“呸呸呸,可不能这么说。”夏知鸢连忙呸呸了两声。
一副呸掉晦气的样子,让陆昂有些错愕,真像看到了他总喜欢各种讲究,各种忌讳,已经过世的奶奶。
“一般这么说,都会被教做人。”夏知鸢说道。
“我要是说,我好久都没生病了,身体很棒,立刻就会得场病。”
“一语成谶知道不。”
“小时候我病了,爷爷带我去庙里找道士看病,说我有乌鸦嘴。”
“道长说言语是心灵力量,会招来能量,语言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毕竟声音也是一种震动,宇宙法则就是同频共振。”
“同频共振,道士还讲科学?”陆昂挑眉。
夏知鸢:“道长说,要相信科学。”
陆昂:……
夏知鸢催促道:“快呸呸,快。”
在她的催促下,陆昂迟疑地呸呸两声,呸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能放我走了?”陆昂戏谑道。
夏知鸢脸色一红,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泛出一股甜意来。
她有些慌乱道:“你,你走吧。”
“明天我再来。”
陆昂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夏知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挂着笑意。
她下楼去找王佳,王佳正坐着吃饭,看到夏知鸢连忙打招呼,问她吃没吃饭。
夏知鸢笑着说待会去吃。
王佳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她,夏知鸢疑惑问道:“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呢?”
王佳想了想,“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面若桃花,眼含春水,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停停停……”
夏知鸢赶紧打住,有些好笑说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王佳认真说道:“我说的真的,反正你挺精神的。”
夏知鸢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么?”
或许是心情放松了一些。
“真的。”王佳思忖着,“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谈恋爱?
夏知鸢愣了一下,她和陆昂算是谈恋爱吗?
不是。
她摇摇头,“没有。”
她想,只要没那么多妄想,和陆昂做个朋友,已经算是人生幸运了。
其他的,夏知鸢不能想,想多了,害人害己。
其实是这种事情,更是勉强不来。
道长说,宇宙法则是同频共振。
可她和陆昂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没有一处是相同的。
又如何能共振呢。
她放下心思,转而问起王佳的伤。
王佳有些叹气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别担心,反正在医院里好好养,有人付钱,学校军训不上课,不也担心跟不上课程。”夏知鸢劝道。
王佳面色放松,“嗯,你说得对,医院伙食也好,我得好好养。”
夏知鸢看了看她,“还说我呢,你也是红光满脸的,这个医院的伙食确实养人呐。”
王佳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了起来。
两人一番说笑,关系倒是拉近了一些,不过彼此都没过问对方的家庭。
陆昂每天都来,有时候一身机车服,有时候是平常的衣服。
来了会和夏根生说说话,态度温和有礼,在夏根生的面前,一副孝顺好后生的样子。
每次都能哄得夏根生笑呵呵的。
只不过最近几天,陆昂都没来,只是给夏知鸢发了个消息,说有事,又询问了夏根生情况。
好几天都是这样。
“知丫头,知丫头……”夏根生喊发愣的孙女。
“爷爷。”夏知鸢回过神了,“爷爷,要喝水吗?”
夏根生摇头,“想陆昂呢?”
“没有。”夏知鸢摇摇头,就是有些好奇陆昂遇到什么事情了。
“还说没有,每天就等着陆昂来,陆昂没来就发呆。”夏根生的脸色凝重,语气有些严厉。
他看着孙女说道:“哪怕是夫妻,也是自由的人,他是男人,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事业,家族……”
“你是女孩,更不能把太多精力放在男人身上,要有自己的人生。”
“我记得你以前是手不离书,现在,我就没见你看过书。”
“上大学了,更要学。”
夏知鸢有些羞愧,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看孙女这样,夏根生心里也不好受,放柔了语气道:“人和人呐,就像这磁铁,你凑近,对方就会退,你退了,对方反而吸过来。”
“世间万物都有距离,哪怕是夫妻。”
夏知鸢抬起头,“我明白爷爷,只要我能学,能立起来,能赚钱,我就能活下来。”
夏根生点点头,“人,终究要靠自己。”
“爷爷,学校军训要结束了,我和同学要回校了。”
“那得赶紧回,别担心我,我比谁都爱护自己的小命。”
夏知鸢收拾东西,爷爷的当头棒喝,让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放了太多精力在陆昂身上。
她替王佳收拾了东西,办了出院手续,将医院收费单据仔细收好。
弄好了一切,夏知鸢叫了车回学校。
告知门卫情况,车子开进了学校。
夏知鸢头看着车窗外,却看到林荫处,陆昂和洛风禾,并排着走一起。
洛风禾拍完戏回校了?
夏知鸢的心陡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