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
上京。
不管武洪那边采取怎样的方式应对,金国这里一个东路军主帅死了,实打实的发生了。
一时间,金国上下被彻底震动,其中最为伤心的二人,竟然不是完颜宗望的大哥完颜宗干和三弟宗尧。
而是金国国主完颜吴乞买,和完颜宗望的老对手、金国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粘罕)。
完颜宗望的文韬武略,除了年纪还小之外,几乎就是复刻了老狼王、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
阿骨打活着的时候,也曾数次说过:“此子类我”这样的话语。
因为在全国勃极烈大会上,完颜宗翰都敢打国主的板子,宗望便始终是国主压制粘罕的最有力帮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金国谙班勃极烈(皇位继承人)完颜斜也,阿骨打和吴乞买最小的弟弟,身体每况愈下。
宗望便是最强有力的下一任继承人。
而粘罕的震动,则是清晰地知道,金国继老狼王之后,又一个英雄凋零。
这对金国的发展极为不利。
而在紧急勃极烈大会,短暂对宗望默哀之后,完颜宗干和宗尧就立刻提出,要亲自引东路大军南下开始屠城,以报复大明朝的卑鄙。
二人的纷争十分激烈,甚至在粘罕的不屑轻笑下,却是为了争夺东路军元帅之位,开始相互攻讦,翻小肠。
在没了宗望的情况下,早已被老狼王捶出继承人虚列的粘罕,自然乐得见到对面分野。
最终,国主不得不出面呵斥,又在海东青送来的手书中,表明完颜宗弼(金兀术)已赶往燕京主持大局。
“好了好了,不说此刻青苗期,南下屠城会不会影响咱们秋后粮草问题。”
完颜吴乞买摆了摆手:“宗磐留下主持国内日常,其余人都随俺去燕京。”
事实上,这位国主早就厌倦了上京(哈尔滨阿城)的寒冷,几乎是以迫不及待的架势,去参加宗望的葬礼,顺带领略一下燕京风光。
据说,那边还有疗养圣地呢。
哪像这边已经四月天了,居然还他娘的在下雪?
尽管雪花落地就化,却也说明了温度极低,满山的映山红和杏花,都被冻的发黑,像极了那枯木长出的黑木耳。
……
燕京。
本就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四太子金兀术,此刻双眼红肿如春桃。
他已经看过了宗望的尸体,还有那有些潦草的三字遗书,却是不可避免的抽了王伯龙一顿鞭子。
即便是闻讯赶来的大金国驸马张从龙,都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半个字也不敢说的。
王伯龙跪在棺材前,也是动也不敢动,任凭金兀术的鞭子落下。
足足打了四十鞭子。
金兀术直接扔了鞭子,气喘吁吁地坐下,一摆手:“带下去,上点药。”
亲随们这时才发现,王伯龙早已经昏死过去了,只是跪的结实而已。
金兀术翻着眼皮,眼珠子一扫,顿时感觉心口发闷。
在场的七八个行军万户,世袭猛安,居然除了张从龙和高景山之外,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金兀术属于救火队的,他极少在一个固定地方,上次清洗了辽东渤海人叛乱,尽管没有证据指明是大?指使的,但大?也必须死。
可是大?被清洗之后,挞懒这些老牌万户,居然没有半点危机感,整日除了喝酒吃肉睡娘们儿,就他娘的没有半点别的追求了。
阿里和杓合几人还勉强凑合,即便是最新赶到的银术可都显得颓废。
不止是这个阶层的将领,在河北河东等地新编的猛安谋克,也差不多这样,唯独比这些老牌万户多干的一件事,也就是抓捕私奴、跑马圈地,一个比一个起劲。
这才横扫半个天下,十几年而已,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金兀术想不通。
猛安谋克制度,是金国独有的,却是真正的奴隶制。
即便是七八百年后,又一支离开东北的女真人,对这个制度都非常喜爱,只不过是将谋克制度变成了汉话。
——叫做贝勒。
而此时此刻,金兀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要不要报复。
如何报复。
从他私人角度上来讲,报复是必须的,尽管尊重二哥留下的遗书,不追究那些万户和猛安谋克,但至少要杀上几万个大明子民,即便无法挽回二哥的死,却也是必须要进行的。
总不能只换旗吧?
换来换去只会徒增嘲笑。
但若是报复,从国家角度来说,却是不利于良性发展的。
尽管金国抢了大半个天下的金银财富,可粮食终究是有限的,除了高丽边缘和辽东产粮之外,金国就全靠劫掠粮食。
尤其是上百万匹战马,掠夺来的大量人口,每日消耗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往日里,靠攻打辽国,奴役周边渤海人、奚人、北地汉儿,通过频繁征战,缓解金国迅速壮大带来的压力。
也就是通过战争转移内部资源分配的矛盾。
何况攻打旧宋的战略上,是完全胜利的。
现在依然有大量土地被猛安谋克占据,抓捕大量私奴,成为真正的金国贵族。
但,银子毕竟不能直接变成粮食。
若是此刻南下,毁坏青苗,到秋天国内粮食储备不足,外面又劫掠不到粮食,到时候吃什么?
吃战马么?!
“报——”
哨骑奔涌而来,到了灵棚外,当即翻身下马,跪地磕头,一边说道:“报四太子,明国御营前军制置使岳飞朝大名府大名城发起进攻,前后发兵一万余,对大名城围三阙一,后续兵员和辎重不断发来。”
“嗯?”
哨骑的战报,不止引起了金兀术的情绪,便是挞懒和银术可都抬起头来,“大名城是谁在驻守?”
“新晋猛安胤吒亥!”
哨骑道:“大名城内有七个谋克,一千汉儿补充兵。”
“再探再报!”
金兀术当即大马金刀坐在上首位,扫视众人:“诸位,明军主动发起进攻,必然是想趁俺们心神不宁之际,夺回失去的土地,这事能忍吗?!”
但无论是挞懒还是银术可,其实都能感觉到金兀术话语中的一丝轻松。
因为又有战争来转移内部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