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中坐直身体,兴奋了起来,
“对的有道理,船大难掉头,但是可以让船队里的小船先掉头,改几个方向先探路试试看。”
“对的,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这次有一个机会,一个马来西亚的华侨,愿意收购五厂的大部分股份,改制为中马合资的企业。”
对了,事情对了,就是这个大马的骗子。
“那是好事啊,现在不是倡导中外合资吗?让出市场迎来先进的技术和理念。当然啦最重要的是外汇啊。他准备出多少美元。”
呵呵,王永中可是知道的,这个人就是一个空麻袋背米的家伙,甚至于可以归为诈骗。
果然,接下去老爸继续说: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啊,你出一笔外汇,我们能降低一些资产的评估,双方互惠互利不是蛮好吗?但是这个姓罗的富豪提出一个方案,就是这个方案有点问题。你听我仔细和你说啊。”
“罗老板说,你们改制引进外资和技术与管理,外资进来后这些钱最终用途,不还是需要去外面买先进的设备吗?你们甩掉了几个分厂不就是为了总厂能技术换代,用先进的设备和技术再创辉煌吗?”
“老爸,这人蛮懂我们的吗?”
“是呀,这个思路是不错,接下去他的方案是,外汇的进来出去需要有损失吧?买设备也需要各种手续考察啊试用啊,又耗时又费钱。现在他的方案是他直接用设备折算外汇进行投资,而且原本说好是2000万美元的外汇投资,如果用设备的话他用2500万价值的设备投资,占股比例不便。”
王永中笑了,一模一样的,这手段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而且他说,他是东南亚有名的纺织业大亨啊,他去采购的设备,比起我们自己采购来说折扣更大,设备也更先进更适合我们。”
买办嘛,这不就是买办吗?只要一个封闭的国家突然打开大门,那这些买办就是最好赚钱的时候了。
而且利用信息差还有和国外的关系,往往能赚的盆满钵满,不过多数人心都是黑的。
比如最知名的就是美国总统胡佛了,现在的历史说他是晚清来我国作为矿业工程师的,而且在庚子拳乱中保护了矿上的外国雇员的安全。
其实他利用自己的职位,在矿产的出口和采矿设备的进口中赚取了大量的利润,经过庚子年后更是将开平煤矿据为己有。还招募了20万的华工去南非做苦工。由此赚的盆满钵满,后来供自己竞选的资金也来于此。(野史啊,再次申明啊野史。)
“我们十八棉不是要整体搬迁,然后更新换代,花大价钱购买一批进口的设备嘛。这次就是一个试点,如果可行的吧,可以使用同样的操作处理其他几家分厂。既能甩掉包袱,又能升级换代,还是不错的。”
可拉倒吧,这个罗姓的纺织业大亨现在正是他,看似最风光无限的时候。
其实人家家族早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哪里来那么多美金可以投资。
只是靠着名气和人脉,这次参与到改制中,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纺织工业局之后签订了非常有利于对方的协议,地皮设备厂房评估价非常的低廉。
而他呢?进口来的设备属于那种东拼西凑,5成新都没有的洋垃圾。
有些是大马他自己工厂的设备翻新,有些是买来二手设备再翻新,总之说是价值2500万美元的设备。
估计十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到港的翻新设备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垃圾货。
之后虽然可以勉强使用,但是问题频频故障极多,居然还让他用维修和售后又赚了一笔,真是一机三吃啊。
但是当初签订合同引进外资的领导,自己随后开开心心升职调任。
接任者上任虽然知道了这里面的沟沟坎坎,但一个是木已成舟,自己当初合同也不严谨。
第二,一整个利益集团里面盘根错节,不是一个两个领导说要彻查就彻查的。
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而罗老板凭着改制得到的地皮,几年后开发房地产,又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一举把自己的家族又从日暮西山给重新拉了起来。
而老爸王鲁海呢?当初坚决不同意厂子地皮的极低评估价,以及只肯接受三分之一的工人。
这两点作为老爸谈判的底线,一下子卡住了上面和外商原本花团锦簇的合作。
最后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派了一个负责务虚的party官,一上任就开放自己的书机信箱。
然后举报信三天就塞满了信箱。
结果相比不用多猜,双规,不对这个级别轮不到双规。
直接谈话,然后督查院调查。
还好王鲁海一生为人为官尚算清廉,原则问题没有,但是各种小毛病不少。
最终经过很多当初帮助过的同事员工的不断奔走,免于刑事处罚,但还是开除公职,留party察看。
而这些举报信,写的最多最狠的就是当初筒子楼里那么些邻居了。
那些表面上“王厂长”“王少爷”的人,一个个跳的是真的欢啊。
在督查院里隔离审查的那些天,王永中天天看着那些邻居聚会喝酒,庆祝这次战役的胜利,并讨论着下一步该怎么怎么。
让一夜长大的王永中,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认识到人性的丑恶。
小人近则不逊远则怨,体现的淋漓尽致。
孔雀住在鸡窝里,只会收到鸡们的表面敬畏,心底里都是想着拔光他漂亮的尾羽,和头上高傲的皇冠。
当然啦,除非你是降维打击是吧,让一只老虎住在鸡窝里,那他们唯一想的就只有保命了。
“儿子,你看怎么样可行吗?”
王永中沉默了,心里暗自思量。
现在情况又和上一世不同,本身老爸的职位更高了一些,而且在改开关键时期,紧跟关键人物的步伐,发表了不少文章,已经深得主力欣赏和看好。
第二现在经济上坐拥数亿资产的王家,不是如上一世一样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钱能解决大部分的事情,如果不行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而且现在的人脉也是非常的广,不但纺织圈子里。
更多的是老妈s会里那些大佬,方方面面都能说得上话。
整理了下思路,王永中开口:
“好事是肯定是好的,但是你抓住两点,第一设备的问题,指定品牌和型号,只能是全新的货物,不能是二手的。货物到港需要商检质检和你们纺织系统的工程师一通查验。第二资产评估,你抓住一点,地皮评估要按周边的平均价,而且只有使用权,不得转让不得更改用途。一定要落到合同里。”
“恩,设备的问题我们好像确实没有要求品牌和型号,但是人家不至于用二手货来糊弄我们吧。”
“不管会不会,合同上多写几个字,总不会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着点做好了,比前面的这些改制买设备什么的更能作为你的根本。”
王永中也顾不得是不是和自己十六七岁的年龄相符与否了。直接大段大段的输出。
“老爸老妈,你们去拿笔记本去,接下来我们的话要记好,我要开始装逼了。”
“神经病,你又开始搞怪了是吧。”
老妈白了儿子一眼,但还是上楼拿来几本笔记本和钢笔。
“老爸,你要有更高一层的着眼点,不要陷在这小小的五厂的改制里,你就甩出这两点要求之后。你就抽出视线,往更上一层去考虑。你是局委员还有区委员,现在改制是大势所趋,但是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但事情没那么容易,我敢说大多人,都是摸着石头他不过河。浑水摸鱼多爽啊是吧。你可以写文章,就写改制需要警惕的点和如何避免与改善。”
然后王永中,通过前世反反复复的复盘和大量的视频文章总结出来的要点,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什么资产评估机制不健全啊、信息不对称与权力寻租啊、缺乏国际经验啊。
还有再来一些理中客,长期利益对比短期利益啊、制度漏洞和发展代价。
最后上解决方案,制度先行啊、透明公正公众监督啊、多部门协同啊、多角度监管啊、服从战略自主性啊。
总之直到深夜也没有完全说完,之后的礼拜天,除了正常的学习,所有的业余时间三个人,主要是父子俩在努力。
努力的结果就是一本笔记本都用完,里面各种专业词汇,各种思维导图,着实让老爸狠狠收到了知识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