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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

时间仿佛凝滞,蕾妮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壳,在虚空中飘荡。

自从落水后,她就一直沉睡,像死了一般。她的哥哥,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一遍遍地呼唤着她。

“醒醒啊,妹妹。你最喜欢的紫罗兰都开满山坡了。我们烤面包,带上野餐篮和新鲜的牛奶,一起去郊游吧。这次我保证不食言……”

那哀伤的声音,听得蕾妮心如刀绞,仿佛自己已经与女孩融为一体。

然而,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春去夏至,蕾妮依旧沉睡不醒。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太阳,昼夜难辨。男孩冲出了家门,在瓢泼大雨中,他嘴唇发白,颤抖着跪倒在神像前,哭喊着:

“求您救救我妹妹!”

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近乎绝望地祈求着:

“塞尔加神啊,您一定能救活我妹妹的……!”

“既定的命运无法更改。”

神伸出手,抚向男孩苍白的脸颊。

“啪!”

男孩猛地挥开神的手,眼神凌厉。

“既然如此,神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引导世人。”

“诡辩!全是诡辩!”

男孩咬牙切齿,愤怒扭曲了他的面容,双眼赤红,如同恶鬼。

“世人尊您为父,真是可笑!哪有父亲会对孩子受苦无动于衷?”

“奈瑞德——!!”

神身边的先知怒吼,但男孩只是冷笑。

“引导世人?真是笑话!按照您的旨意,最终的归宿也不过是深渊。战争连绵不绝,孩子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您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简直无能!”

“……”

“妹妹从出生起就一直遵循您的旨意,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纯真善良的孩子了!她刚出生就失去了父母,五岁就要为了生存穿越沙漠。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哥哥,她可以三天粒米未进,却依旧去乞讨食物,然后把所有东西都给我,还傻乎乎地冲我笑!”

“……”

“我每次骗她说几天就回来,她都相信我,一直等着我……等啊,等啊……”

男孩嘶吼着,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他爬到神像脚下,卑微地叩首。

“求您救救她……”

“……”

“求您救救她,求您……”

男孩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抬起头,绝望地望着神。神缓缓开口:

“无数珍贵的灵魂都已消逝,我珍视你们兄妹,但无法给予你们特殊的偏爱。如果她阳寿未尽,自然会醒来;若已走到尽头,便会在我的怀抱中安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

“因为有限,所以才美丽。”

男孩呆滞地望着神,缓缓说道:

“我诅咒您。”

霎时间,雷声震天,愤怒的先知在教廷中咆哮,神闭上了双眼。男孩被拖进了地牢。

在昏暗的地牢里,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男孩茫然地望着虚空,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时间缓慢地流逝。

秋日的一天,男孩被释放了。他拖着瘦弱的身体,踉跄着走出教廷。映入眼帘的是——

“哥哥……!”

一个女孩笑着朝他飞奔而来。

男孩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女孩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哥哥,你是个大笨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你,妹妹……你怎么……”

“我刚刚醒过来,可是你不在!”

女孩撅着嘴抱怨,旁边传来布涅的笑声。

“是你的哥哥为了你向塞尔加神祈求,他拖着病体,感动了所有的先知,他们一起向神求情。以后不许再说对神不敬的话了。”

“……”

男孩大口喘着粗气,女孩紧紧抱着他的腰,天真地笑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

就在那天,男孩的异能觉醒了。

他依旧侍奉着塞尔加神,但成年后,他没有像其他先知一样管理辖区,而是四处游历,散播神的恩泽。女孩则一直在家中等待着哥哥,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时光荏苒,女孩渐渐长大,及腰的长发,鹅蛋脸,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有一天,神问她:

“你怨恨我吗?”

“是的。”

“为何?我并未拯救受苦的世人,只是给予他们可能的希望。”

“这就像父母教孩子学走路,孩子跌倒时,您不扶他起来,而是教他如何站起来。”

“我让人类的生命有限,注定要经历生离死别。”

“没有尽头的存在无法理解生命的价值。正因为有限,路边的野花,彼此相握的温度才弥足珍贵。正因如此,人类才如此美丽。”

神在女孩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不知从何时起,人间纷争不断。

远离神庇佑的国度开始出现裂痕。自封为王的统治者将人类划分等级:贵族、平民和奴隶。战争的失败者沦为商品,被买卖交易。这与以往为了争夺粮食而联合发起的战争截然不同。

当人间分裂成十多个国家时,先知们才意识到,在神赐予智慧的人中,有人被欲望吞噬了。

他就是女孩的哥哥,奈瑞德。

女孩质问奈瑞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无法拯救所有人,划分等级又有什么错?”

“神赐予你智慧,是为了让你拯救那些饥饿的人!”

“就连神都无法真正拯救他们。但有了国王和贵族就不同了,至少在他们的统治下,人们能吃饱穿暖,不会饿死。”

“哥哥!”

“神!”

奈瑞德对着蕾妮吼道,

“别把神当成救世主!人间的苦难都是神造成的。正因为时间有限,资源有限,人们才会争夺,才会厮杀。”

“……”

女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妈妈,你难道没想过吗?要拯救人类,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神。用更强大的力量,让每个人生来就在合适的位置,让他们绝对服从,这样人间就不会再有欲望,也不会有战争。”

“那样就剥夺了人类的机会,自己争取幸福的机会。如果神决定一切,人类和牲畜又有什么区别?”

“你看,牲畜和人类,不同物种也有等级之分。人类之间存在等级差异,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女孩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疯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可怜的世人。”

奈瑞德吻了吻蕾妮的额头,轻声说道,

“妈妈,我想给你一个没有欲望的世界。”

“……”

“一个你不会再哭泣的世界,一个我不再害怕失去你的世界。”

“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会放弃你。”

“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那一刻,女孩终于明白,齿轮已经错位,车轮也偏离了轨道。

追随奈瑞德的人越来越多,大地上供奉奈瑞德的祭坛比塞尔加的教廷还要多。人间变成了欲望横流的地狱。

时间流逝,一些先知也开始认同奈瑞德的理念。神赐予的智慧,光明与黑暗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女孩问神:

“为什么您不阻止哥哥?”

“这也是命运。”

“神也有命运吗?”

“与人世纠缠,又怎能超脱于人世之外。”

“是这样吗。”

“你为何不怨恨我?为何不将我的不作为视为儿戏,反而默默接受?”

“因为我知道,您依旧爱着我们。”

“……”

“我知道,即使是无名小卒的逝去,您也会躲起来默默哭泣。我知道,您每日都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中。我知道,您的不干预,是为了给我们机会。”

塞尔加轻抚着女孩的脸颊。

“多么珍贵的灵魂啊。”

“……”

“你让我无法放弃我的子民。”

神依旧慈爱,但世界却越来越黑暗。

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好几天,最终披上了长袍。

“您要去哪里?奈瑞德大人知道的话……”

“哥哥做的错事,我得去擦屁股。”

“您怎么能说这种粗俗的话……!”

女孩踏上了旅程。她像拼命工作来麻痹自己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救助苦难之中的事业中。

她主要的工作是治疗病人。用在神身边学到的神奇草药,她救治了无数病人。几个月后,人们称她为治愈女神。

“别这么说。”

“那您至少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吧。埃德尔霍夫大叔说要给您立个神像,可是不知道您的名字,他很苦恼。”

“立什么神像啊。”

“您救了埃德尔霍夫婶婶的孩子们啊。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吧,您不会像上次那样突然离开吧?”

蕾妮沉吟片刻,

“嗯……这个村子……”

这个村子曾被奈瑞德的追随者洗劫一空,如果女孩表明自己是奈瑞德的妹妹,大家一定会在怨恨和感激之间左右为难。她环顾四周,看到远处一块字迹模糊的招牌,依稀能辨认出“梅里安杜雷亚斯”的字样,其他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叫梅利亚。”

女孩脱口而出。

听到这个名字,蕾妮心中一惊。

什么?梅利亚就是她?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竟敢冒充神灵!你是何人!”

“你又是……”

“我就是代替已故的休加尔特大人,正在修行,即将成为新先知的……拉斯·斯托!”

‘我的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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