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规则还有第四条，不过你们应该也用不上。”长袍男人叹完气就继续说道，“你们如果在马赛开场的时间段进入了观赛台，切记不要去骂那些赛马啊！”
“骂……赛马？”段平挠挠头，他们没事去骂那些马做什么？
长袍男人乐呵了一声：“也是，你们又不去赌，自然不会像那些赌客为了几匹马跑得快不快吵个昏天黑地……”
他笑完摆了摆手：“好了，上面是马场的规则，你们记着就好，应该不会碰上太多。”
“重点是下面我要说的……”
“员工规则。”
长袍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你们要做的很杂，比如挑水，售票，清理训练场……还有，喂马。”
“前面的都还好，但是对于喂马嘛……”
长袍男人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一，赛马的脾气都挺好的，前提是你们不去招它。”
“虽然它不会随便伤人，但它不喜欢绿色的食物，后厨的院子里有很多杂粮谷物，你们看着挑，绿色的蔬菜是给人吃的，那些马……”
“你们宁愿把肉给它们搅碎了吃，也不要喂绿色的食物。”
“切记！”
长袍男人说完，又举起一根手指：“二，由于我们的赛马场每场比赛时间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具体出场的赛马也是轮流排班。”
“所以，你们最起码要每隔一小时去马厩给那批赛马喂食。不过不用进去，只要把所有食物打成渣，倒进食槽就行。”
“千万不能进去看，晓得不？！”
“不过……”那长袍男人话锋一转，“如果有伤马，那就需要你们进入马厩近距离喂食了。”
“伤马？”
“就是在比赛或者训练时里不小心受伤了的马！”长袍男人重点是后半句，“千万记住，如果你们真的遇上需要进入马厩的活，一定要在进去前用黑布蒙住眼睛！”
“这是第三点，最后一点我刚刚和你们也提到过了。”
“你们会遇见的无脸人大部分应该都是长期工，人都挺不错的。”
长袍男人说完这些，长长舒了一口气：“注意事项就这些，现在我来分配一下你们的工作。”
“小闻，你先去挑水吧。”
闻而春还是有点不习惯这种亲密的称呼。
不是因为他害羞。
而是……
他和长袍男子，和之前在老旧小区遇见的妇女，压根就不认识。
可二人却都一副对自己很熟的样子，让闻而春有一种顶替了别人身份的感觉……
这种感觉驱使着闻而春不敢开口说话，他怕自己说多了，会被发现不是这些人心中的‘闻而春’。
被发现了自己不是‘闻而春’会是什么后果，闻而春不敢想，但他直觉那很恐怖。
长袍男人却像是没看见闻而春的僵硬，伸出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木门。
“那里有木桶，你挑两桶，然后左转就能看到井，你挑好水再回来和其他人一起清理训练场。”
“剩下的人先把这里的杂草收拾一下，用绳子捆好，一捆不要太紧实，那样不好烧……”
“好了，就这些，你们好好干，今天晚上六点马场停业后，我会再过来给你们安排收工工作。”
“你们都是短期工，日结。”
“明白了吧？”长袍男人说完，扫过在场众人。
“明白。”闻而春点点头，虽然心里有些不适，但还是露出一副认真做事的模样。
不知道这次的规则怪谈通关条件是什么，但既然这位彭叔给他们找了事情做，那说不定就是通关的线索！
闻而春没有犹豫，直直顺着之前长袍男人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他转身的时候，长袍男人也拍拍手，一副轻松地模样转头走向与闻而春相反的木门。
他推开木门，望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其他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你们咋不动？莫要偷懒！”
一句话，段平几人顿时‘忙’了起来。
就是明显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已经蹲下开始捆干草了。
‘吱呀’——
木门关上，众人手里的动作才停下。
“那人……”威尔斯率先开口。
经过上次事情，虽然他依然心里不信任人类，但是规则怪谈逼迫他们人与人之间必须合作，互相帮助。
当然，这前提是合作是通关的一个条件。
如果真实情况相反，或是到需要舍弃他人的地步，威尔斯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活命。
所以在最开始，威尔斯还是倾向于和这些人交流的。
“那人你们认识吗？”
段平摇摇头，立刻说道：“不认识啊，完全没见过……”
“可……”舒星河蹲下来，手上还在捆杂草。
“可他叫闻而春小闻……”
“他们认识？”
“应该是的，刚刚他还叫那男人‘彭叔’。”
“……”
威尔斯直起身子，面上很是怀疑：“那人，还是闻而春吗？”
“不知道……”段平也有些心里起伏不定，“如果是现实还好，可这里是规则怪谈！”
“闻而春为什么会认识规则怪谈里的人？还会和规则怪谈里的人聊的那么正常？”
段平甚至考虑过那个‘彭叔’是不是现实的人。
但随后他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就从那男人如此自然认真的说出那些令人胆寒的规则，他就不可能是现实的普通人！
既然如此，那闻而春……？
段平不想去怀疑闻而春，因为自从商场规则怪谈开始，几乎都是闻而春捋清了通关线索，他们才得以活着离开规则怪谈。
而且，如果他怀疑刚刚的人不是闻而春，那真正的闻而春去了哪里？
段平不想深思，他宁愿再被杀人魔追杀几条街，也不想去思索同伴的真伪。
很多事情在第一眼看见时，并不会多在意。
但等事情结束后，那一幕不管是特殊，还是诡异的场景却会牢牢印在人的心中。
段平就深有体会。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在卫生间看到好友熟悉陌生的模样再次闪过。
玩了好几年的朋友，忽然变成了不认识自己，甚至于还会冲着自己诡异笑的东西！
而他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个不认识自己的‘朋友’意味着什么……
段平心里酸涩无力，这种感觉他不想再体会。
所以放在现在这个时候，他同样不希望闻而春不是闻而春。
他不想再有自己熟悉的人离开自己了……
当然，如果规则怪谈能不要再死人是最好，只是这个想法太过于虚缈。
瑞林单膝蹲在地上，手贴在杂草里，看样子是在捆杂草。
但实际她动都没动。
“他身上的衣服……是你们国家特有的风格吧？”
瑞林缓缓说道：“而且如果我没有弄错，刚刚叙述规则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应该也是同一种。”
“说不定……”规则怪谈结束后，瑞林和威尔斯二人就全方位的了解了规则怪谈的信息。
包括第二次商场规则怪谈时，‘玩家’遇险后会变成商场的一员这种怪事。
也包括可以许愿离开规则怪谈，不过……这事或许还有待考虑。
现在的重点是闻而春。
“不，衣服没问题。”黎游木解释道。
他在进入规则怪谈前，还看了几眼闻而春的恋综，所以刚好清楚对方今日的装扮。
但衣服风格归衣服风格，关于二人似乎认识的举动，黎游木也很不解。
“一会儿等他回来，我们问一问？”段平提议道。
“不对……”瑞林缓缓说道，“如果那人真的不是闻而春，那我们不能随便问。”
“为什么？”
“我了解过你们之前遇见的商场规则怪谈。”女人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最后你们不是分析出来了，那些东西会伪装成人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戳穿他，会有危险？”
“不能不防。”
“可……”段平皱着眉，“可不说清楚，万一真正的闻而春有危险怎么办？”
“……”瑞林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可以试着从旁边试探。”
黎游木视线在段平和瑞林身上来回跳。
他心里也很复杂。
闻而春不仅是他们通关的重要同伴，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闻而春出事。
可瑞林说的确实有道理。
如果那人是披着闻而春皮的其他东西，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它要利用闻而春的外表做什么？
用闻而春的外表才能办到的事，在规则怪谈里掰着指头数都能数出来。
而最大可能的目的，无非就是利用闻而春的脸获取他们的信任。
如果真的是这个目的，那直白的戳穿对方的举动说不定会致命！
“……”瑞林也没再输出自己的怀疑，而是闭上了嘴静静等待闻而春回来。
……
可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也没见闻而春走去的木门有什么声响动静。
众人也感觉到了不对。
“挑水……有这么慢？”段平心里有些担忧。
“再等等吧。”舒星河已经落起了一座烧草捆的小山。
“不对。”黎游木忽然站起来，他面色很不好。
“那人没说活只能一个人干，其他人不能帮忙吧？”黎游木直直走向那木门。
看着黎游木的动作，段平和舒星河只是反应慢了一拍，就站起来也跟上了。
威尔斯和瑞林皱着眉对视一眼，心里犹豫不定，但最后也排在了三人后面，走向木门。
众人脚步慢而坚定，直至木门前。
黎游木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木门。
‘吱嘎’——
木门打开，众人往里面望去，却没见闻而春的身影。
几人的心一下子悬了上去。
‘咔’
黎游木迈前一步，踩到了枯叶发出一声清脆的叶子干裂的声音。
众人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木门直对着的那处大棚，歪歪斜斜的堆着许多木桶。
上面的污秽物，带着潮湿的气息的深色水渍……
众人往左看去。
当时的‘彭叔’说过，拿了桶往左拐就是井。
但当视线定格在左边，黎游木几人的瞳孔猛地一颤。
不远处，确实有一口突出来的井。
那井看周边，应该也有些年头了。
但这不是众人惊愕的原因。
那井的旁边，没有一个人，却侧躺着两只木桶……
段平吞了口唾沫，默默的走上前。
众人也跟在他身后。
越靠近井口，几人的表情越是紧张惊愕。
直至离近井口，众人才停下步伐。
井口侧边用一根生锈的铁针挂着一块潮到几乎快认不出来上面字迹的木牌。
众人定睛看了好久，才依稀分辨出那木牌上面的字迹。
那是三个需要从右到左观读的名牌字。
‘不观井’
——
闻而春推开木门，就直直的看到了一排有些脏兮兮的木桶。
“……”闻而春一时间有些怀疑，这些看起来做工并不精致的木桶真的可以挑水吗？
不会漏吗？
可想归想，闻而春脚上还是走上前。
顺手拿了两只水桶，闻而春便往左看去。
果不其然，按那彭叔的话，左边就是一口水井。
木桶不是很沉，闻而春一只手一个很轻松就提了起来，往井边走去。
可随着距离的接近，闻而春忽然停住了步伐。
大概在水井一两米远的地方，闻而春看到了那井上挂着的名牌。
“不观井？”
闻而春一时间没搞懂，但随着他念出这个名字，一股凉意也缓缓升起。
这是……井的名字？
它叫不观井？
还是……
新的规则？
闻而春不知道是哪种可能，但不管是哪种……
都让他浑身发颤。
虽然这三个字并没有表明它是否是一条规则。
但……
这种禁止你做出某种动作的描述词，却又让人不得不把这三个字和规则怪谈联系在一起。
而如果这三个字，仅仅是代表这口井的名称……
那更加诡异了！
为什么会有一口井的名字叫‘不观井’啊！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口井发生过什么。
“不观井……”闻而春喃喃念叨着，大脑飞速转动。
如果他要挑水，难免会看向井口里面。
可这三个字似乎又在暗示……
不对，应该是明示闻而春不要看井。
那他该如何在不看井的前提下挑两桶水？
或者……
其实这口井只是名字怪异一点，自己看了不会有事。
闻而春向前走了一步，就又停下了。
他还是有些不敢赌……
就在这时，闻而春的身侧忽然传来响动。
闻而春微微扭头看去，却在一瞬间，他宛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男人的瞳孔猛地缩到了最小。
在那口井的旁边大约五米开外处，有一个身着朴素布衣的人正趴在地上。
他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这也是闻而春一开始没注意到对方，听见了声音才看见的原因。
但是，这还不是让闻而春吓得心跳到嗓子眼的最重要一点……
令人感到惊悚，无法移动身体做出任何反应的是，那张原本应该有着五官的人脸面庞竟然是一片漆黑！
就好像有人用浓稠的黑色颜料覆盖在了他的脸前。
而此刻，这张黑漆漆、空荡荡的“脸”却似乎正“注视”着站在不远处的闻而春......
闻而春被这人吓得连逃跑都忘了。
刚刚的声响正是这人发出的，此刻他又动了。
他微微弯曲手臂，整个人头部没有丝毫晃动，以一个过分稳定抬起头的姿势盯着闻而春，其他肢体缓缓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明明眼前之人根本没办法看清五官，但不知为何，闻而春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的头部就如同一个极其稳定的仪器一般，即使身体大幅度的扭动，从趴着到站起来，却丝毫不见头部晃动，反而正正的直勾勾‘盯着’闻而春后。
闻而春心里的这种感觉加深了。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穿透这没有五官的黑脸遮蔽，感受到来自对方注视……
闻而春心脏狂跳，但也从无法动弹的极度恐惧中缓和了一些，最起码可以思考了。
这东西……是什么？！
闻而春忍不住心里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妈呀！！！我都要吓尿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妈妈……好吓人]
[虽然已经见过这次规则怪谈里的‘无脸人’生物了，但我还是被吓到了。。。]
就在闻而春找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准备撒丫子逃跑之时，那人开口说话了。
“你是……新来的？”
闻而春咽了口唾沫，手上如果不是握着两个木桶，恐怕此刻已经能表演帕金森了。
“……”
“你是……第一次遇见我们这种人吗？”那人似乎是猜到了闻而春现在为什么如此，语气出乎人意料的带着善意。
闻而春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一下子恐惧的情绪淡了不少，反而些许疑惑涌上心头。
“你们……这种人？”
“就是无脸人。”那人语气很是自然的说道这件事。
听到无脸人三字，闻而春心还是没控制住，乱了一拍。
但随后，似乎是面前无脸人并没有攻击自己，闻而春回想起了之前彭叔说过的话。
“没有身份的人，是无脸人，你们看见了也不用特别害怕，那只是为了分辨哪些是贵客，哪些是不重要的人所设置的一些障眼手段。”
闻而春眨了眨眼睛，有些紧张的看着对方。
这……
看着毫无缝隙，几乎是跳脱纬度，覆盖在人眼之上的黑色，闻而春不敢相信这是什么‘障眼手段’。
太玄幻了……
但之前规则怪谈里遇到的怪事也不少，闻而春的承受能力已经被训练到遇到这种事很快接受的程度了。
“是……第一次。”闻而春尝试用最真诚的当下情绪给对方输出自己并无恶意的讯息。
“哈哈，你是短期工吧？”
“嗯……”
“那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马场吗？你对这里熟悉吗？”
“可以吗？”闻而春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怪他怂，主要是这么和善，甚至愿意主动和他交流分享规则怪谈里面的事情的人，还是头一回。
之前也有过和善的‘Npc’，但总归是要闻而春主动去接触的，这次……
闻而春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这人……在刻意接近他！
目的是什么？
闻而春下意识就想拒绝，但随后，想起‘不观井’，他到喉咙的话转了个弯。
“我确实对这里有些不熟，有个问题想问一下。”闻而春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主要是他虽然人缓了过来，不至于活活吓死，但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闻而春能做出一个略显温和的笑，已经是他这么多年在娱乐圈学到的为数不多的‘能力’了。
当然，这个‘能力’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很厉害的优势，甚至也不是只有在娱乐圈才能学到。
凡是你在有身份等级的社交场待过一阵子，基本上都能练就这份本领。
“我想问问……”闻而春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缓缓侧过身子。
他的动作很小心，十分警惕。
侧身的动作是在示意身旁的无脸人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口井。
然而，就在这时，闻而春转头的动作突然猛地一顿，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原地。
顺着他惊恐的视线望去，可以看到那不观井的井口处……
赫然披着几缕黑色湿润的头发！
那几缕头发潮湿的一看就是长时间泡在水里才会泡成这样的。
此刻它们静静的趴在井口，好似还能闻见其带着腥臭和黏腻的味道……
闻而春手中的木桶‘啪嗒’两声落地。
他几乎是下意识，撒腿就跑。
速度之快甚至比大脑的反应速度还快。
等闻而春反应过来时，那股因为极度恐惧而产生的无力涌上心头，他还踉跄了一下，差点腿软倒在地上。
这些……
都是什么啊？！
闻而春想冲到木门，喊上同伴一起跑，远离这口井。
但下一秒。
一个冰凉的触感拉住了他。
闻而春感受到手臂的阻碍，艰难的回过头。
就见那面部全黑的无脸人，几乎快贴在自己身上一样拽住他的手臂，直勾勾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