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房里。他从病床上坐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全身，感觉到那种虚弱感已经完全消失。
这种虚弱感在这段时间里一直缠绕着他，虽然不明显也不致命，也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但是会让他疲惫不堪。他老觉得自己胸口就好像成天压着一个石磨，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自己不小心挤压到瘢痕时的那种刺痛感了，简直非人类可以承受。
余墨自认为自己承受力远超普通人，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那一面，所以这几天在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和他交谈的人只要观察细致一点，就自然而然能发现他一直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有一句话叫做只有重病的人才能体会到健康的重要，这个时候余墨才理解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重病过后，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余墨此刻的感受：如释重负。
病房门被推开，王若愚带着几个医生走了进来，顾凌云也拿了个本子混在里面。有几个年轻的护工拿着说不出名字的仪器走近余墨，开始给他测量各项数值，然后一一登记在记录本上。
王若愚正眼也不看余墨，偏着头给背后的医生们讲解：“这位病人遭受了极其强烈的灵性感染，浓度接近三万个标准单位，已经达到了力量源泉灵性浓度的范围下限。灵谱仪给出的分析结果是该种灵性的偏离值高达负87以上，所以我们的初步设想是用正极灵性来捕捉游移的负极灵性粒子......”
身后的医生一个个拿着笔记本记录的很认真，没有一个人插嘴。
余墨听不懂，余墨很尴尬，余墨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手术过程中，余墨有那么几个瞬间稍微清醒一些，能够感知到手术室里的状况。在那个时候，他隐隐约约的看见身边的王若愚背后展开了两排透明的，无形的，金色的翅膀，
这对翅膀一共六只，颜色绚丽的如同夕阳下的火烧云。
这是王若愚的灵体。
这具灵体在能力者中威名赫赫，人称圣光六翼天使。换句话说，这个脾气糟透了的老头子是一位高级能力者，实力不在灵珑大主教之下。
高级能力者任何时候都是能让低级能力者仰望的存在。
余墨有些害臊，心想自己有时候确实挺莽的，智商也不在线，动不动就去找什么力量源泉，高级能力者之类的硬刚，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这也是病，得治。不然有一天惹了祸，苏叶总不可能随时出来保护自己。梵高大人看情况也是自身难保，上次在基地里暂时控制自己身体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文宇将军更是只剩下了一点意识，这段时间连写字的力量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等王若愚讲完了这一段话，余墨抽了个空很诚恳的向王若愚道了谢。王若愚理也不理他，转身对自己的学生说：“你们给我记住，我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卖身不卖笑。哪怕是抢了你女人的王八蛋，只要躺上手术台你就得用尽全力的救。至于救下来之后，你是把他脱光了衣服用皮带抽，还是丢在街上用大粪泼，都只管去做。只要你有理，出了事我老王给你们担着。就算政务院找上了门，我还不信它们能把我废了......”
顾凌云低着头默默地听着老王骂街，抽空朝余墨看了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憋笑的很明显。余墨心里也很郁闷，心想谁他妈抢你女人了？
王若愚在病房里口沫横飞的骂了半个小时，这才背着手带着自己的学生扬长而去，病房里一眨眼就只剩下了一个年轻女医生和余墨两个人。
年轻女医生拿着余墨的检查报告看了一遍，板着脸说道：“余先生，您身体现在没问题了，请在半个小时之内出院，我们这里房间很紧张的。”
余墨苦笑了一下，只能点头说好。他很麻利的换好衣服，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就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顾凌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余墨。他把余墨拉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来塞给余墨。
余墨好奇的接过来一看，只见玻璃瓶里悬浮着一个绿豆大小的多棱晶体。它颜色深邃漆黑，在瓶子中间一动不动，犹如一个具象化的空间黑洞。虽然它的个头微不足道，但是余墨一到它就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恍惚了起来。
顾凌云很自然的用一个厚厚的纸盒子把这个玻璃瓶装了起来，再递给了他。
视线一被遮蔽，余墨立即就清醒了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问道：“是从我身体里取出来的灵性？”
“准确的说，是用某种方法把这些灵性固定了起来，纯粹的灵性是无形无质的。”顾凌云纠正了一下余墨的说法，“本来这种东西应该是医院处理，但是也有病人自己拿回去的。你身体里取出来的灵性浓度很高，平时很罕见，我琢磨着你可能有用，就给你拿出来了。”
“谢谢，谢谢。”余墨连忙点头道谢。心想要不是这位，王若愚说不定就把这点灵性给自己黑了。这些灵性来自几百年前的隐秘系力量源泉曼陀罗，不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世所罕见。
顾凌云这份心意可不轻。
“小事一件。”顾凌云摆了摆手，说：“听说你进了首府大学，里面有专门的灵性实验室，你可以拿去做做研究什么的，对你的学业也有帮助。”
说起首府大学，余墨一下就想起了面前这位才是清北堂事件的始作俑者。他好奇的问道：“顾老哥也是首府大学毕业的？”
“灵性学专业硕士。”顾凌云的语气谦逊中带着几分自矜，“惭愧，惭愧，家父曾经想过让我继续读博士，只不过我天资愚钝，实在是不敢和那帮天才比，只能就此作罢。”
一天书都没有读过的余墨听到这句话很自卑。
他继续问道：“顾老哥，您一定进过清北堂？”
“有幸去过两次，如入宝山空手归啊。”说起这件事，顾凌云也有些遗憾，“里面的书大多是由首府大学历代校长，联盟超级能力者，甚至羊先生，女皇陛下亲自挑选或者撰写的，非常非常的深奥，非常，非常，非常......”说到这里，顾凌云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限憧憬：“我觉得里面隐藏了宇宙的奥秘，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研究宇宙奥秘的途径，只是以我的资质，知识储存和层次，很难看懂。好吧，坦白的说，我几乎看不懂。”
余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那你还叫我去看？你是咋想的？
他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那本《灵性谱系详解》您看过吗？”
“那是高级灵性学的底层学识，也是我唯一能够看懂一小部分的书。”
余墨听见这种话就很头痛，心想咱们说人话好吗。学识就是学识，知识就是知识，什么叫底层学识？
他小心翼翼的问到：“您能不能......”
“不能。”顾凌云很快就打断了余墨的奢望，“擅自透露清北堂书籍内容，惩罚太严重了，就算是我们家族也不能承受。”
余墨再也忍不住了，就直接问道：“那你为什么当初让我去看呢？您觉得我有资格进清北堂，还是能够看懂这种高深的书籍？顾老哥，咱们不是外人，我真没有怪您的意思，就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突然会推荐这本书给我呢？”
顾凌云也有些不好意思：“秋雨弟给我说你是门诊新来的医生，我以为也是首府大学的学弟呢......”
我哪里像了？
余墨看了一眼顾凌云，总觉得他的话里有一些言不由衷的味道。不过人家不说，他也不便追问，只能告辞离去。
回到了学校，宿舍里的同学都去上课了，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余墨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脑海里却思绪万千。
在今天手术过程中出现的幻觉里，他看见了苏叶临走时的场景，听见了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她曾经隆重叮嘱自己，一定要远离宇宙蛀孔。可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回到宇宙蛀孔刚来的时候，让自己去直面那个恐怖的存在？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么再回忆起羊先生和自己吃饭时说过一句很普通的话，余墨更是心惊肉跳。
羊先生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原话是：“你目前使用的微型宇宙蛀孔是由我设计，由叶卡女士亲自完成的。”
微型宇宙蛀孔，那也是宇宙蛀孔啊！
苏叶所做的和所说的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难道说苏叶让自己远离的并不是那一个庞大宇宙蛀孔，而是这一条通道......她，其实是在劝自己不要回去，那她为什么要亲自给自己搭建这个通道？
无数个问题出现在了余墨的脑海里，让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女皇不肯见自己，却又不停的出手帮自己？
为什么苏叶要远赴时光城来见自己一面，难道真是为了给自己生一个女儿？
再由此想下去，余墨推断出了一个几乎让他自己绝望的判断。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心想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