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临乐都懒得搭理盛将军的调笑,吃完盘子里的干果,混了个肚圆儿就回去赶稿了。
之后盛将军给木匠补贴了多少银子她是不清楚,不过看木匠送来婴儿推车图纸时的殷切模样,想来他也是满意的。
盛临乐笑着推拒了婴儿推车的图纸:“这个你当去问嫂嫂,她给眠眠用的物什,自然要听她的建议修改。”
赶完了少年将军第二话的稿子,苏文真也叫盛临乐复课了。
新一年开始,苏文真在教学上就更偏向教绘画笔法,书法只布置课后作业,每十日查验一次是否退步。
日子一晃到了二月二,龙抬头,春耕始,万物复苏。
春寒还没过去,盛临乐脱去了大氅,却也还穿着袄子。
老厨子端着大肚,一派和蔼,“锅里还蒸着龙鳞饼,三姑娘吃了面先去玩罢,做好了叫人送去给你。”
盛临乐来厨房也是听到云梅说漠城在龙抬头这天都会祭社,一时兴起,所以特意来厨房看新鲜,正巧碰到厨子在做节日特供美食,率先得了一碗就比茶盏大点的龙须面尝鲜。
也就两三筷子的分量,龙须面细软吸汤,盛临乐吃完还夸了老厨子,“这汤儿真好喝,是用什么熬的?”
老厨子指了指厨角簸箕里的鹅毛,“细火慢炖了一夜的鹅汤,养了一个冬天的大鹅最是滋补,还要来一碗吗?”
盛临乐自是美滋滋将碗递了过去,还不忘叫他们多给苏文真那边多送点:“老师爱喝汤,但嫌鹅肉柴,她那份少加鹅肉。”
盛家人都不挑,给啥吃啥,盛临乐就没再嘱咐。
过了晌,到了上课的时候,苏文真许是中午喝了鹅汤,叫人过来说今日去城外河塘瞧一瞧白鹅浮水。
冬雪刚化,这会儿水里还不知道多冷,能有鹅下水吗?盛临乐对此抱有怀疑。
不过终于能有户外课,盛临乐也不管能不能看到鹅了,挑了身白底小黄花的裙衫,外搭一件淡绿色的厚长褙子。
又叫云梅带上画纸画架,想了想,带了整整一笔筒的炭笔,这下就不怕画到一半没笔可用了。
外出写生的装备一应备全,盛临乐才高高兴兴出门去。
因要出城,将军夫人叫他们多带了一倍的护卫,“莫要走太远,我记得城外不远就有个临水的村子,若想看鹅,可从西城门出去。”
车到城门,守卫挨个查验身份,遇见支吾说不清的人,毫不犹豫就拎到一边帐篷里去审问。
马车行过帐篷时,盛临乐探头看了一眼,审问的守卫对于可疑人员的言语动作可谓是毫不客气,有人因此吓得两股颤颤,涕泗求饶。
苏文真微微蹙眉,叫盛临乐放下帘子。
出城后,马车估计连五里地都没走到,就看见了将军夫人说的那个村子。路边没见到有村碑石刻,还是朝田埂上的村民打听才知道,这里叫临溪村,因村子临靠溪水而得名。
村屋农舍参差错落,总体沿着溪水建造。田垄里此时还是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作物。
盛临乐好奇指着一处田里摆着的供桌,土里还有好些凌乱的碎红纸,“那是做了什么?是在祭神吗?”
村民双手插袖,弓着身子回答:“是了,上午我们村长在那祭拜了龙神,祈求今年也能风调雨顺。”
盛临乐顿觉可惜,若是上午出门就能看见这热闹了。
倏然,一抹闪电般的身影跳上供桌,大大咧咧吃起供桌上的祭品,盛临乐眼睛一亮,轻呼道:“有狸花猫诶!不用管吗?”
村民转头看去,笑道:“不需管,那些东西本就是留给它们吃的,这样狸奴们才能在庄稼地好好抓耗子嘞。”
苏文真也探出头来瞧,见那猫儿丝毫不怕人,吃了几口碗里的食物后,还坐在供桌上,高翘后腿,略微艰难地舔起腹毛,笑叹:“好肥的猫儿,都弯不过腰了,想来冬天没被饿着过。”
村民也看得乐呵,“这想必是村长家的那只大花,村里的猫就属它最富态。”
看过猫儿,一行人拜别村民,前往溪水边。
苏文真选了一处有平整滩石的地方,两人各占一隅,苏文真摆上矮桌蒲团,盛临乐取出画板画架,一人用毛笔水墨,一人只拿了炭笔。
八个护卫零散在附近游走警戒,云梅去捡了些柴火,准备生火煮壶茶水。
溪水宽三丈,水清可见底,可惜水面不见大鹅,只有水草荡漾,砾石散置。正当盛临乐思索要画点什么的时候,从小溪上游游下来一只叫得嘎嘎响亮的野鸭。
那野鸭本在怡然自得地捉鱼戏水,骤然对上河边这么多人,顿时吓得一阵扑腾,搅得溪水哗哗作响,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能展翅飞离。
那野鸭子连刚捉的小鱼都吓掉了,盛临乐忍不住咯咯笑,对苏文真笑说:“白毛浮绿水没看见,倒是撞见了死鱼翻肚皮。”
苏文真也接她的冷笑话,眉眼含笑说,“今日不算白来,没有红掌拨清波,但有乱掌打水波。”
两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画起刚才的野鸭。盛临乐速写画得快,云梅这边刚泡好茶,她就收了笔。
盛临乐起身走到苏文真的身边,微微俯身瞧她运笔。
苏文真还在细细描绘野鸭身上的羽毛,并不抬头,抽空问了句:“你就画完了?”
盛临乐答了一句,就静静站在她旁边。
见苏文真先用淡墨干松的笔触,呈扇形点画野鸭腹羽,再用笔尖浓墨画散开的长飞羽,浓淡交织,虚实结合,一只野鸭展翅腾飞的画面跃然纸上。
盛临乐屏住的一口气终于叹了出来。
苏文真放下毛笔,好奇盛临乐画了什么画得这般快,起身走到她的画架前,脸上的表情霎时僵住,“你……怎么画的这样?”
盛临乐吐舌挠了挠头,她跟老师画的内容略有区别,老师画鸭子起飞,她画的是鸭子跟水打架。
画面豪放又凌乱,乍一看就是一堆胡乱杂糅的线条,怪不得苏文真一眼无语。
盛临乐拉着老师往后退了两步,说:“老师,你现在看看,多看两眼,是不是能感受到刚才野鸭扑腾水的动态?”
这画法,可是学得一位法国艺术家的精神状态,瞧瞧,多有动感的一张野鸭戏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