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小姑娘软着腿脚走进密道,陆悬终于靠上椅背,他抬眼看着横梁,胸口起伏剧烈。
混乱褶皱的衣衫,濡湿的一小片,无一不显示他方才有多激狂。
便是此刻,他的脑子里都还是小姑娘颤巍巍、蔷薇花似的娇样。
他紧闭了下眼,坐起身,“进来。”
笔耕忙推门而入。
“她去过丰乐楼,为何没报?”冰冷似铁的声音。
笔耕噗通一声跪下,“属、属下……”他不知道啊,暗哨也没说。
“让他们回去交代后事。”
既然姜梨敢说,那必然是去过,不怕他查。至于那两个人是忘记、还是觉得事小无需汇报,都不重要了。
“是。”笔耕脊背发凉。心知他家大人此刻心情定然是在谷底,不,在深渊。
陆悬确实心在深渊,迫切叫嚣地想要毁灭掉什么!
“去查,查她铺子里的人,查她今日见过谁,有哪些男人接近过她,同她说过话,同她单独相处过,一个个去查,一个也不要漏掉!”
“是!”笔耕以头点地,在陆悬一句比一句冷酷的声音里,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陆悬的脸转向窗外,远空暗无星光。
他忽地扯唇,露出一抹极度嘲讽的笑。
六叔伯?他怎么会信呢?
那指痕稳稳印在小姑娘耳下,那是托着亲吻才有可能留下的!
亲吻?只要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姜梨同某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他们唇齿相依,如同他每次亲吻她一样,他就嫉妒的发狂!!
他必须咬碎了牙,才能控制住没有碾碎她。
血色又开始在陆悬眼中蔓延,他唇线抿得发白,眸光狠厉。
找到那个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小姑娘年岁小,心性不定。
所以,该死的是那个男人!找到他,剥皮抽筋亦不足以平他心中怒意!
笔耕跪在地上,只这么一会儿,他的后背已经湿透。
心里苦哈哈地埋怨姜梨,也不知她是什么妖精变的,自从他家大人遇到她,简直就变了个人,心情起伏不定,完全摸不着规律。
良久,陆悬转头,尽数掩掉外泄的情绪,“给六叔伯的礼送了吗?”
“两万两银票,已经送到六老爷手上。”笔耕说着,顿了下,接着道:“大人,属下看六老爷恐怕……恐怕不是两万两就能喂饱的。”
陆悬嗤笑了声,旋即声音转冷,“那就送他去个能吃饱的地方。”
笔耕有些懵,不知何意。
“把他这几年利用陆家名义买卖官缺的罪证,秘密抄送到大理寺衙门、御史台,都察院、谏院。”陆悬脸上挂着冷酷的笑,须臾,提点道:“把同祖父有瓜葛的部分,处理干净。”
“是!”
待笔耕关上门,陆悬这才垂眸,出神地看着自己脏污的下衫。
小姑娘扯上六叔伯,不就是想要让他去对付对方。
看陆家人自相残杀,她一定很得意,很欢喜吧。
如她所愿就是。
烛光下,陆悬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阴鸷森冷。
*
姜梨泡在木桶里,浑身软绵绵的。
“姑娘,已经让陈安大哥去通知表公子,表公子回说他会格外留意着。”
“嗯。”姜梨懒懒应了声。
陆悬是在怀疑,可今日铺子里来了那么多人,他不可能一一找遍,更不可能一一问遍,只要林亦之表现自然,在他底下人面前脱身并不难。
想到方才在那边,陆悬要杀人的样子,姜梨扯了下唇。
今日从香脂坊离开,松枝给她穿披风的时候,就留意到指痕了。
其实并不重,她亦不确信陆悬能否看出。
但假如呢?
她去丰乐楼,便是知道陆家六老爷喜欢在那地儿同狐朋狗友宴饮。
许是她运气好,当真撞上对方。
这个好色的废物,在陆家时就对她露出过淫邪的目光,只是碍于陆修元在府上,不敢闹出事罢了。
眼下醉了酒,又看到姜梨,自然上前纠缠,看到的人很多,便是陆悬要查,她也不惧。
本只是以防万一,哪知那个老男人真的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那她便顺手扯上陆家老六。
陆悬不是喜欢她嘛,她倒要看看他是想跟她闹绝,还是选择替她了事。
结果,他果然选择隐忍不发。
姜梨眸露讥嘲。
男人,就是贱人,被身下二两肉支配的废物。
给点甜头,就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对着她摇尾巴,任她驱使。
松枝抬起姜梨纤细的胳膊擦洗,在瞥到她身前蔓延到腰侧星星点点的痕迹,眼泪啪嗒啪嗒砸到水面。
“……这个死变态!姑娘您还没及芨,他也下得了手!!”
说着呜咽哭出声。
姜梨睁开眼,有些嫌恶地伸手把小丫头往推远,“收收你的眼泪,别弄脏了我的洗澡水。”
“姑娘!”松枝气的摔了她的胳膊,“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跟没事人儿一样!”
“什么大的事儿?”姜梨皱眉,“又没发生什么,就是被亲了半身口水,脏死了而已。”
松枝瞪圆眼睛,“真的?”
姜梨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姑娘?!”
“比真金还真。”敷衍着丢下这句,姜梨整个人往下缩进水里。
其实在她眼里,即便是真发生什么,也不是什么事儿。
一个连命都可以舍弃的人,肉体、贞洁又算什么。
*
陆家。
“你可听清楚了,那个姜梨不仅没离开京都,还像模像样地开了间铺子?”
陆婧坐在妆台前,婢女小心地替她簪发钗。
“没错,三姐姐,我那婢女同祖母院里伺候的一个丫头是姐妹,听得真真切切。”陆蔷目光从对方发髻上那支累金海棠金钗一扫而过,凑近道。
“小贱人,苍蝇似的还阴魂不散了!”啪地一下,陆婧摔了手中齿梳。
上回在十三妹妹那儿,若不是因为姜梨,她又怎会同陆砚起争执,怎么会被三哥罚去跪祠堂。
想到跪祠堂,她心里还一阵发寒。
那日到很晚,三哥身边的小厮才来让他们各自回去,别的院里的婢女小厮都赶过来搀扶自家主子。
偏生她的婢女迟迟不到,她双腿酸软,站起来都艰难,最后只能同棺材待在一处等。
诡异的是,明明前一刻还烛火通明,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一下子吹熄了所有蜡烛。不仅如此,祠堂里还隐隐传来活人急促的喘息声。
她吓得当场晕厥,醒来后高热不退,一病好些日子。
“三姐姐,我倒觉得这反而是教训她的好机会。”陆蔷站起身,帮她扶了扶发钗,轻声道:“人不陆家,咱们做什么也就不怕她告状,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女,还不是任由您搓扁揉圆。”
陆婧侧眸斜睨她,“说得这么好听,你有什么主意?”
“她不是开了胭脂铺嘛,若是那些东西敷坏了人……”陆蔷眸露精光。
陆婧挑眉,接嘴笑道:“那她姜梨就百口莫辩,京兆尹大牢就是她在京都最后的去处。”
“进了大牢,再找几个脏污的囚犯玩死她,最好让她染上脏病,叫她那张狐媚子脸一辈子烂在大牢里。”陆蔷眯眼,声音阴狠。
她好歹是陆家女,在陆家却像个影子一样无人在意,还需时时讨好陆婧这个蠢货。
而姜梨,一个孤女,就因为一张脸生得好,到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