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下来,桑云心感觉比前两天睡山顶的破房子还累,光怪陆离的梦做了一晚上,一会儿是小姨,一会儿又是奔驰车的。
于是早上鸡打鸣把她吵醒之后,就干脆起床了。
所以当文秋雨开着一辆拉风的黑蓝色雅马哈出现在村口的时候,靠在大门口笼着袖子发呆的桑云心一眼就看见了。
文老板开着机车英姿飒爽的在村里兜了一圈,发动机的轰鸣声引来了村里一众男女老没有少的围观。
桑云心来村长家的时候,周旻和谢向晨两人正在院子里对那车上下其手,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音。她没像那二人一样没出息,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村长家的灶屋。
屋里已经站了一堆人,文秋雨正拿着一卷纱布往邓姐腿上裹,上边儿还夹着几块木板。
她利落的给纱布打了个结,站起来环视了一周,问道:“怎么都来了?还想吃完午饭再通知你们呢。”
不等他们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西樵镇和周边的一些村民把路面清理了一些出来,我找了一个车队,大概一两点钟才能到,大家吃完饭收拾收拾在这里集合吧。”
屋子里响起一阵欢呼声,此时此刻他们的喜悦已经达到了顶峰。对这些人而言,这已经不是一次难忘的旅程了,而是灾难,现在他们真正的获救了,心情很难不激动。
文老板说,前天晚上接到电话以后,听说好几个人都受了伤,第二天她便带着药马不停蹄提的赶了过来。
路上遇到了好几处大面积塌方,一路上停停走走,因为她骑的摩托车,所以耽搁的时间不算很久。
现在西樵镇到c市的路还没有通,由于第二次地震的震中刚好在必经之路的云岭县,现在救援队先去县里增援了。好在她自己学了几年医,情况也没想的那么重,不然还真是雪上加霜。
说是下午出发,但很多人等不到吃中午饭就已经去村长家守着了,脸上无不兴奋。
除了邓姐。
因为她的伤太严重,救援队这意思可能是要放弃他们了,等回去以后还不知道这腿能不能保住,很难笑得出来。
桑云心要稍微淡定一些,还回余家把中饭吃了。
辞别母子俩的时候,余大姐还从屋里取了一条熏得黑黢黢的腊肉让俩人带回城里吃,被她和孙凡婉拒了。大姐也没强求,给余洋递了个眼色,就看见小伙子拿着一个本子出来红着脸问桑云心要联系方式。
桑云心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回去可以给他们转点钱,当感谢这两天的收留,于是便写下了一串字母加数字的聊天软件账号。
等她和孙凡走远了,拿到联系方式的余洋还笑得满脸褶子的站在院子门口张望。
听说文秋雨还呼叫了一个车队来接人,大家虽然很开心,但心里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比起前几天受的苦,一起在车里挤上几个小时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感觉有点太过于讲究了。
但是在看到文老板那辆拉风又招摇的雅马哈后,又觉得说得通,仪式感这种东西,有些人就是格外注重视,况且还有伤员,宽敞一点也好。
下午两点一刻,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村口隐隐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期盼已久的车队终于来了,一群站在院门口眼巴巴的盯着远处,心里充满了期待。
桑云心搀着邓姐踮着脚张望了一下,提议道:“邓姐,一会儿我俩一个车吧,路上少说也得五六个小时,没人照顾你不行。”想到马上就能回去了,她这两天因为卢思琪的事情而紧绷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下来了一点。
邓姐抬起头对着她微微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笑容就凝固了。
“啊...这...”
桑云心嘴角抽了抽:“看来不用呢,这得一人一辆才行吧?”
浩浩荡荡的一队红色125摩托车朝村长家驶来,桑云心数了数,足足九辆,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车队了。
打头的是个瘦黑的小老头,他摘下头上变色的红色摩托车头盔,笑着露出一口残缺的黑牙朝众人招了招手,扯着嗓子吼道:“上车上车,我晚上还要赶到回克吃喜酒嘞,搞快。”
桑云心没太听懂小老头的话,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但知道是在催促他们快点走。
文秋雨应了一声,立刻把大家招呼到一起,点了点人数,确定一个不落后笑得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我找了几个摩的师傅来带大家回去,到西樵镇这段路要想过汽车至少还得大半个月,大家先将就将就。现在检查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没问题就上车,一人一辆。”
事已至此,容不得大家挑三拣四。看到张星凯率先爬上了一辆摩托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走了过去。
孙凡和周旻两人落在最后争夺文秋雨的雅马哈,看架势谁也不想让对方。桑云心也打算竞争一下,因为她怀疑这些摩的师傅没有驾驶证。
但是等她和孟景山把邓姐送车再回头的时候,孙凡已经成功搂住了文老板的小蛮腰。
她的心在滴血,又没那么厚的脸皮去把孙凡赶下来,只能失望的上了另一个小老头的车。
实际上除了文秋雨,其他摩的师傅全是小老头。
上来了她才想到还没戴头盔,见这司机也没主动拿出来,便抓着摩托车屁股上两边的铁抓手凑上前问道:“师傅,头盔在哪里?”
老头师傅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没得头盔,怕冷把帽子扯起来带起就是咯,又没得交警。”
桑云心眼角抽了抽,这次可算听懂了,她把冲锋衣的帽子拉到头上戴好,想了想又把帽绳给系上了。
看到前面几辆车陆陆续续出发,老头师傅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桑云心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蹬着旁边的一根杆子跳起来用力一踩。
摩托车轰轰两声后又‘喀’的一下熄了火。
她差点被弹到地上,连忙拉紧两边的铁抓手把屁股挪正,问道:“怎么了师傅?”
老头师傅仍然头也不回的回道:“打火得嘛,我这个莫得电子打火,要脚踩。早晓得不熄火了哟。”说完又往下踩了一下,这次跳得更高,桑云心甚至看到了他的秋裤松紧绳。
谢向晨在后面那辆车上看得嘎嘎乐,被桑云心递了一个眼刀,然后呲着大牙一阵风似的越过了他们。
等折腾了五六七八次之后,老头师傅终于轰着油门出发了。
路况比桑云心预想的好得多,从石溪村出来就已经是水泥路了,虽然到处是垮塌的山石泥土,但都被清理出了一米多宽的距离,过摩托车完全不在话下。
老头师傅的车技也比想象中的好,可能是经常在山道上跑车,除了风刮的脸颊有些疼,一路上都很稳当。原本预计的五个小时车程,不到四个小时就到西樵镇了。
看到车队的时候,老张媳妇已经一脸焦急的等在路口张望了许久,于是张星凯便在西樵镇辞别了众人。
孟景山这一路把张星凯的表现看在眼里,对这个年纪不大但却有担当的小伙子很欣赏,临走的时候向他发出了邀请,问他以后考不考虑做设计行业,‘远山’随时欢迎他。
张星凯听到这话开心了好久,但最后还是红着耳朵摇了摇头:“谢谢你孟哥,不过我已经决定做医生了。”
孟景山当然不会勉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和信仰。
张星凯最后留下了一个自己的联络方式,让他们以后常来玩。
孟景山承诺他以后有机会一定,但心里想的却是,这地方以后谁爱来谁来,因为这次实在算不上一个愉快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