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维多利亚的夜风穿过沉寂的王宫遗迹,冰冷而幽邃。石像伫立,肃穆无言。
推进之王走在长廊之间,目光缓缓掠过那些雕刻而成的伟岸身影。她的步伐很轻,仿佛害怕惊扰了沉睡的历史。
“这些雕像……”
她轻声自语,指尖拂过一尊君王的雕像,感受到石料上的粗粝触感。
阿勒黛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低沉而缥缈。
“……是维多利亚的君王们。”
推进之王沉默不语,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雕像上。那些雕像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她。
不——不是注视。是某种更深邃、更悠远的东西。是历史,是记忆,是游荡不去的幻影。
“亚历山德莉娜。”
呼唤声自某个遥远的角落响起,如微风拂过陈旧的宫殿门扉。推进之王的呼吸一滞。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
它带着温暖,又像被时间侵蚀得模糊不清,仿佛是从她遗忘已久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亚历山德莉娜。”
当她还是个孩童,在花园中奔跑玩耍,忘记了时间,总有人带着嗔怪与宠溺这么呼唤她。
“亚历山德莉娜。”
当她偷偷溜出王宫,睁大好奇的眼睛观察外面的世界,总有人带着焦急与催促这么呼唤她。
“亚历山德莉娜。”
当她挥舞着木剑,在幻想中所向披靡,总有人带着欣慰与笑意这么呼唤她。
可是,这么呼唤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想不起来了。
她看着那些雕像,一个个伟大的名字在脑海中闪现。阿斯兰王与德拉克王的塑像在此列阵,仿佛仍在守望着维多利亚。阿勒黛指向其中一尊雕像,声音低沉。
“亚历山德莉娜殿下,那是您的祖父,‘征服高卢的’弗雷德里克三世。他的身侧站着他的母亲,‘荣光’伊丽莎白。”
推进之王望向那座雕像,心中涌起某种复杂的情绪。他们与她相隔百年,可她依旧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她继续向前走,目光忽然停留在一尊尚未完成的石像上。
它的轮廓隐约可见,刻刀的痕迹清晰,华贵的长袍仍未完全塑成,面孔模糊不清,唯有头顶的冠冕潦草地宣示着它的身份。
阿勒黛低声说道:“维娜,按照规矩,这些石像都不是用源石技艺制造的,它们需要王室石匠花费很多年来雕刻打磨。陛下他……离开得很突然。”
推进之王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块未完成的石料,感受到冰冷的触感。她不记得了。关于那位陛下的一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这正是他在她回忆中的模样。
空白的,模糊的,未曾完工的。
“亚历山德莉娜。”
是谁在呼唤?
是那位未完成的君王,还是那些沉默的诸王?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她和他们一样,都是维多利亚。
但她终究还是更熟悉诺伯特区的小酒馆,熟悉口味辛辣的粗酿麦酒,熟悉尽力战斗后的酸味棒棒糖。她不再与那些石像对视,而是决然地转过身去。然而,就在她移开视线的瞬间,她看见了。
雕像后的阴影。
她的眼神骤然一凛。
“警戒!”
空气瞬间绷紧,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铅踝低声说道:“看来,我们发现留下那些痕迹的人了。”
推进之王缓缓迈步,走进阴影之中。
血腥气弥漫,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萨卡兹的尸体。
超过百人,甚至更多。
“萨卡兹王庭军的精锐,还有赦罪师的卫兵。不,连‘精锐’都不足以形容他们。”
铅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他们是死战不退的战士,维多利亚最恐惧的敌人。但他们倒在这里,被斩杀,被焚毁,被腐蚀。推进之王的目光落在尸骸间那些仍然闪耀着铜色光芒的甲胄上。
蒸汽骑士。
阿勒黛的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稳。
“蒸汽骑士……”
他们倒下了,但他们依旧保持着阵型。他们被火焰焚烧,被巨钉贯穿,被巫术腐蚀。
可他们没有退缩,哪怕死去,依旧握紧手中的武器。推进之王终于明白了。为何……过去四年间,伦蒂尼姆再也没有响起过真正的喷气声。
阿勒黛踉跄了一下,推进之王伸手扶住她。
“你还好吗?”
阿勒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只是空气有点太差了,我没事。”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低声说道:
“我只是想到了……坎伯兰家的那套蒸汽甲胄。他们总在扞卫,不论代价为何。”
“这就是……蒸汽骑士。”
推进之王闭上眼睛,听见那些声音在喧哗,在啸叫。
那是蒸汽骑士冲锋时的喷气声吗?
那满溢着、几乎要冲破一切的情感又是什么?
她睁开眼,低声说道:
“他们……被背叛了。”
空气骤然沉寂。
达格达瞪大眼睛,声音低哑。
“……背……叛?”
推进之王缓缓地环视这片战场,语气冰冷。
“他们被引诱进来,被萨卡兹的军队围困在这里。这不是一场光荣的抵抗,而是一个陷阱。”
达格达咬牙,怒吼道:
“谁?!谁能调动所有的蒸汽骑士?!卡文迪许?斯塔福德?!”
阿勒黛缓缓摇头。
她的声音微弱,却仿佛带着整个维多利亚的沉重。
“背叛他们的……”
推进之王的声音如同钢铁。
“是整个维多利亚。”
燃烧的宫殿,金色的鬃毛。
怒吼,密谋,叹息,诅咒。
癫狂的叫喊,绝望的哀告。
滴答。
泪水落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