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阿婉（六）
转眼宫宴来袭、宫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觥筹交错间、在内监高声唱和中，南荣何氏家主携带何姚欢前来赴宴；
何姚欢身着华服，身姿婀娜、面容姣好，气质端庄，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风范；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何家从不参与京城事务，这个时候上京肯定是为了太子妃之位；
商君盛在姑姑的示意下、看了眼人比花娇的何姚欢，登时心跳如雷；
何姚欢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丰神俊朗的太子，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袖；
何氏家主笑着点点头，这是他们父女俩出门前定好的暗号；
以他们南荣何氏的权势地位，倘若自己女儿不愿意，便是皇帝也不能逼着她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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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是郎有情妾有意，宴会达到顶峰之时，赐婚圣旨昭告天下；
百官纷纷下跪庆贺，言语间都是郎郎才女貌、金玉良缘之类的话；
商卿越眸光转向下首的明庆，他身着一袭宝蓝色襄平纹素褂长衫，端的是芝兰玉树、儒雅翩翩；
同僚敬酒一一受之、未曾因自己身处高位而倨傲，这样的男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商卿越附耳对自己的妹妹开口：
“ 阿婉，明庆倒也算勉强配得上你，同龄人中再无一人可压过他的风头 ”
“ 我们阿婉金尊玉贵，就是要配这样的男子才行 ”
商玉婉笑容未变：
“ 皇兄拿主意就是了，父皇母后都已仙逝、婚姻大事只能皇兄替阿婉做主了 ”
商卿越笑容讳莫如深：
“ 你是哥哥一手带大的，哥哥总要为你多考虑些，前日朕已经派工部重修长公主府了 ”
“ 等到盛儿大婚后，朕就为你们赐婚，非是哥哥不重视你，盛儿毕竟是储君，他又大你两岁，总是要先定下来 ”
商玉婉佯装生气：
“ 皇兄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臣妹是长辈，哪会跟盛儿争这个？”
“ 退一万步说，臣妹是嫁不出去了？那么急做什么？”
商卿越好笑不已：
“ 你呀你！越大越像小孩子了 ”
商玉婉轻笑：
“ 何况盛儿的婚事，是臣妹一手操办的，怎会有不满之处呢？”
随后将视线转到明庆身上，明庆端着酒杯的手一颤，琼浆玉液撒了个满怀；
商卿越眸光幽深，也随着她看向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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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身旁同僚连忙起身：
“ 呦！帝师大人这是怎么了？可要去后殿更衣？”
明庆慌忙拿过侍者手中汗巾，一边擦拭一边温柔浅笑：
“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都是本官没拿稳 ”
那人松了口气：
“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
随后视线转到明子尚（右都御史，明庆他爹）身边的一位少年；
状似疑惑地问明庆：
“ 帝师大人、明御史跟前坐着的那个小公子是何人啊？”
明庆顺着视线望去，随后笑着开口道：
“ 那是家中二弟明丰，原本是府上姨娘所出，他生母前些日子病逝了、家中母亲就把他记在名下了 ”
那人恍然大悟：
“ 啊呦原来是这样啊！哎呀到底是明家主母心善、这庶子改为嫡子，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 有您这样的大哥作为榜样，明小公子可要努力才行啦！”
明庆笑容未变：
“ 家中只有本官和二弟两个男丁，自然要守望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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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宴席散尽、何姚欢作为钦定太子妃、二人已经到了可以大婚的年岁，八月初八是历代太子大婚日子；
加之现在已经四月，距离大婚不远了，所以她被留下在后宫学规矩，太子妃是未来国母，要学的东西很多；
太子大婚的礼仪繁琐，所用东西也分外考究，四月时间都要紧赶慢赶；
何氏家主带领剩下的人回了京城祖宅，商卿越为表重视派了一百守卫贴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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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商玉婉刚应付完明庆的满口酸话，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连翘回宫；
刚一走到永安宫主殿，瞧见的就是手牵着手的一对有情人；
一阵清风拂过、商君盛连忙给何姚欢拢了拢披风：
“ 夜里凉，何姑娘还是要多穿些 ”
何姚欢面颊绯红，低垂下头轻声回应：
“ 是 ~ 臣女记着了，有劳殿下费心 ”
商君盛笑着站到她旁边，看见商玉婉忙笑着行礼：
“ 侄儿给小姑姑请安 ”
何姚欢顺着视线望去，理了理衣冠福身行礼：
“ 南荣何氏嫡长女何姚欢、拜见长公主殿下 ”
商玉婉眉峰微挑：
“ 起来吧 ~ 盛儿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少年的脸上带着些红晕：
“ 小姑姑，侄儿想带何姑娘来给您看看 ~ ~ ~ ”
何姚欢略微上前两步、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
“ 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商君盛连忙将她扶起来：
“ 小姑姑很喜欢你的，你不用这样客气 ”
何姚欢笑着摇摇头：
“ 这一拜、代表的是南荣何氏，阿爹说他是外男、加之与公主单独见面唯恐让陛下不快，所以这份谢礼由臣女奉上 ”
紧接着，在商君盛错愕的目光下，何姚欢的贴身侍女打开一直带着的锦盒；
盒子里是一枚硕大的夜明珠，足有成年男子两个拳头大小，即便在满室珠光宝气中仍旧熠熠生辉；
商君盛轻呼：
“ 南海明珠！这是南荣何氏的传家之物 ······ 何姑娘？”
商玉婉笑着摆摆手：
“ 何家主实在客气了，有你陪在盛儿身边足矣，无需此物向本宫致谢 ”
何姚欢笑着将南海明珠接过，放在商玉婉手中后再度跪地：
“ 南荣何氏自此为长公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这是父亲的意思、也是何家所有族亲的意思 ”
“ 臣女自小研习宫廷礼仪、熟识皇家规矩，此后定当全力辅佐太子殿下，不辜负长公主与何家的期望 ”
商君盛一头雾水：
“ 小姑姑您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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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玉婉笑着接下夜明珠，亲自扶起何姚欢温声开口：
“ 你给你的夫君讲讲吧 ”
如此直白的打趣叫何姚欢微红了脸，但还是笑着开口回应：
“ 太子殿下知道的，我南荣何氏为前周朝的异姓藩王，从大周开国之初、一直延续了五百年的富贵无极 ”
“ 南荣王比之周朝皇室王爷还要尊贵，周朝的每任皇后都出自何氏 ”
“ 然周朝最后一位帝王昏懦无能、鱼肉百姓，阿父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所以何家投入了先皇（商舟）麾下，想掀翻周朝暴政 ”
“ 当然、作为交换，阿父向先皇要了个承诺，只希望他日荣登大宝之时、何家依旧是何家 ”
“ 先皇登基后也兑现承诺，除了收回异姓王的称谓，未曾对何家动手，何家终于可以安稳度日 ”
“ 当今皇后娘娘是先皇钦定，但何家势力仍在、当今陛下总归想着这块儿心病 ”
“ 殿下单看汝阳赵氏便知了，她虽不比何家风光，到底也是富贵了六代人、所以为安定帝心，赵家当代嫡长女做了安贵妃 ”
“ 可惜臣女的小姑姑做了周王的皇后，何家再没有适龄嫡女可入宫了 ”
“ 加之南荣在南海附近山高水长，长久以往陛下就越发忌惮 ”
“ 三个月前阿父外出打猎身受重伤，紧接着南荣涌进了一批奇人异士、对南荣百姓肆意屠杀 ”
“ 臣女的哥哥带着何家军奋勇抗敌，可惜那伙人像是雨后春笋怎么也杀不完，阿父昏迷不醒、阿母也急得病倒了 ”
“ 陛下和长公主的信是一起来的，陛下说 ~ ~ ~ 何家娇女入宫为良妃，南荣便可恢复太平盛世 ”
“ 长公主信中有两句话、第一句是 —— 卸磨杀驴之人永不可信，第二句是 —— 何家姚欢当为大昭太子妃 ”
“ 臣女孤注一掷、长公主派了大半兵力前来支援，最终险胜，长公主带着那群人身上的陛下信物、前去御书房彻夜长谈 ”
“ 又过了半个月、朱红色烫金通关文书送来，所以臣女就在这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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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完、商君盛咬牙切齿：
“ 父皇怎能如此！当初若没有何家在、祖父怎么能打下江山！”
商玉婉轻笑：
“ 所以本宫叫你别学你父皇，朝中还有部分前朝官员，百姓们也有大半周朝之人，何家在他们心中宛若神只 ”
“ 你父皇想让这么个小姑娘进宫陪他，不看美色、只为收服人心，可本宫看了姚欢的长相，觉得还是给盛儿最好 ”
商君盛猛然抬头：
“ 不对！以父皇如今的势力、小姑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您 ······· ”
商玉婉笑笑：
“ 一座金矿罢了 ~ ~ ~ 前线要打仗，交出去也是花在我大昭将士身上，没什么好心疼的 ”
商君盛神色动容：
“ 小姑姑 ~ ~ ~ ”
商玉婉不耐烦轻啧一声：
“ 本宫说过多次，男儿有泪不轻弹，收起这些没用的东西，君洺那小子已经得了一半死士，马上要有一阵腥风血雨了 ”
商君盛收起泪花点点头：
“ 侄儿知道了 ”
何姚欢轻声开口：
“ 此物可号令南荣所有势力，日后姚欢为长公主和殿下马首是瞻 ”
商君盛满脸的心疼：
“ 当初何家家主 ~ ~ ~ 为何不像河东楚氏（楚凤仙他们家）一般？”
商玉婉好笑的敲了敲他的头：
“ 河东楚氏当初没加入任何一派、却能在大昭得胜时、向父皇提出楚氏女永不入宫的条件，你以为他们好处理吗？”
“ 你父皇现在不蠢了、当然是哪个好拿捏就处理哪个了 ”
何姚欢苦涩一笑：
“ 阿父还曾说 ~ ~ ~ 当初这步棋走错了 ~ ~ ~ 原本何楚两家并尊，如今何家却走到了这步田地 ”
话音落下、微凉的大掌握住了那双小手；
商君盛看着她正色开口：
“ 孤对天发誓，此生永不负你，何家贵女能嫁给孤、是孤的一生之幸 ”
何姚欢身形一僵，望着他久久不言。
商玉婉摆摆手：
“ 要恩爱去你的东宫，本宫累了一天了要歇着了！”
小两口相视一笑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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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二人走后、连翘叹气开口道：
“ 殿下您从小到大一直为大昭操劳，奴婢瞧着真是心疼 ”
商玉婉好笑开口：
“ 有的操心就是有盼头，倘若亡国了不就没得做了？本宫是为了大昭，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 ”
连翘略有些愤愤不平：
“ 公主一心为了大昭，还要被陛下猜忌！”
商玉婉淡声开口：
“ 太平盛世之时、左膀右臂就会成为心腹大患，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一向如此 ”
“ 若本宫是皇帝、本宫也会忌惮如此强劲的妹妹，所以本宫也不怨他 ”
连翘叹气点头：
“ 嗯 ~ ~ ~ 奴婢知道了 ”
随后想起什么开口道：
“ 对了公主，再有两天闼达使臣前来拜访大昭，栗老太师也带着一家人回京了 ”
“ 闼达这次来的是大王子和大王女，估计是想缔结姻亲 ”
商玉婉点点头：
“ 来就来吧，边陲小国不足为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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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半月、闼达使臣前来觐见；
来的大王子和大王女颇为热情，其姿态放得极低；
商卿越也以礼相待，宴席十分盛大，觥筹交错间变故突生；
大王子言明想与天朝结秦晋之好，两国姻亲才可百年太平；
商卿越笑容未变、开口问大王子看上了哪位贵女；
金发碧眼的大王子指着他身边的商玉婉，笑着说只有天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才配得上他这个未来国君；
大王子此言一出，宴会上瞬间一片哗然。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商玉婉，或惊讶，或好奇。
商玉婉面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商卿越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
“ 大王子说笑了，皇妹是朕的掌上明珠，且朕已在为长公主筹备婚事，怕是难以应了大王子的美意 ”
“ 大昭多的是如花美眷，大王子可放眼挑挑 ”
大王子却并未放弃，他站起身来神色诚恳：
“ 天生陛下，我闼达虽地处偏远，但对天朝一直心怀敬仰 ”
“ 长公主之名早已传入我闼达，其聪慧美丽、温婉贤淑，实乃世间难得的佳人、若能与长公主结为连理，实乃我三生有幸 ”
“ 我闼达愿以丰厚的聘礼，表达我对长公主的诚意，也愿为两国的和平永固竭尽全力 ”
“ 倘若长公主愿与本王回闼达，闼达愿为天朝附属，缔结百年盟约 ”
商卿越还未开口，商玉婉已缓缓起身，仪态万方地说道：
“ 大王子谬赞了、只是本宫婚姻大事皇兄已有安排，本宫生于斯长于斯，难以割舍这故土之情，怕是无法远嫁他方、还望大王子谅解 ”
大王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 长公主，婚姻之事关乎两国邦交，还望长公主能慎重考虑 ”
“ 我闼达虽与天朝风俗不同，但定会以最尊贵的礼仪对待长公主，绝不让长公主受半分委屈 ”
明庆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
“ 大王子，长公主已有婚约在身，这是我朝皆知之事！大王子此举怕是不妥！”
大王子看向明庆，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 你又是何人？我问长公主跟你有什么关系？区区毛头小子也敢在此多言？”
明庆微微拱手：
“ 在下明庆，乃是大昭的帝师，是长公主的老师、亦是长公主未来夫婿！”
宴会上再次传来一阵议论声，此等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
明子尚一张脸气的通红，到底不敢在帝王跟前露出不满；
商玉婉心神一震、不是旁的，彼时的闼达兵强马壮，实在是大昭的一心腹大患，实在不敢与之对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明庆敢站出来说这种话，闼达带了五千精兵进京，难道不怕大王子报复吗？
商卿越见状，开口说道：
“ 正如明卿所言，皇妹的婚事朕已定下，两国邦交情谊固然重要，但也需尊重我朝的规矩和皇妹意愿 ”
“ 皇妹是朕一手带大，她是我天朝璀璨明珠，实在不宜去闼达饱受风霜摧残 ”
大王子梗着脖子反驳：
“ 闼达风景优美水土养人，不会叫长公主受一点风沙摧残 ”
“ 来之前父王耳提面命，长公主是我闼达心之所向，我等只要能迎娶长公主，闼达甘为大昭附属 ”
贺丞相站起来温声开口：
“ 大王子、我天朝有规矩，已定亲的女子便不可另寻他人，您现在在大昭的领地，总要入乡随俗才是 ”
他这话说的言重了，话里话外都是告诉你、再敢胡搅蛮缠会发生什么事可不敢保证。
大王子指着他不可置信：
“ 这么个小白脸哪点比我强！长公主选他岂非瞎了眼了！”
商玉婉起身冷冷看了他一眼：
“ 在主人家的地盘上胡搅蛮缠，不愧是闼达的野蛮人 ”
大王子被她如此直白的骂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她不知所措；
商玉婉复又冷声开口道：
“ 本宫尊为大昭长公主，自幼金尊玉贵、区区边陲小国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
“ 你想要本宫、无非是想得到大昭助力，皇兄尊你为客、再敢多言就滚出大昭！”
商君盛也站了出来，怒视大王子：
“ 大王子，小姑姑在我大昭备受尊崇，是金枝玉叶！大王子长得不美想得倒美！”
“ 已经明确拒绝你了还要胡搅蛮缠！你若再无礼，莫怪我大昭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