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阻止的了,反而弄巧成拙了,对吗?”
山洞里,上官无权双目无神,双手紧握,没有感情的看着一切。所有的事都已经发生,接下来的事白无常也能尽数猜到。
“那时我就发誓,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可是,我父亲不信我……”
已经得知一切的上官无权回到了府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上官严,可是还是来晚了一步。
“少爷,老爷今日出城去了,他说过几日再回府。若是有事,老爷说了,让你先搁在一旁,等他回府再议。”
“他多久回府?”
“老爷说了,一定会赶在你及冠前回府的。”
太迟了,若是到那日再回来,一切都太迟了。现在上官严出远门的事他们应该还未曾知晓。但若是被他们发现,或许还会出什么事情来。
那狗刺史和御史近来都在云鹤待着,也许明日,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父亲不在的消息。
他紧紧握着自己的剑,这才二月,春寒料峭,可他却起了一身汗。
“把所有管事都给我叫来。”
他是上官严的儿子,自己父亲不在,他有权管理这偌大的上官府。
月黑风高,大堂中聚集了所有上官一家的管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何事。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声音虽然不大,但混合在一起便十分嘈杂。紧接着,上官无权慌忙走进,来到所有人眼前。
“诸位,实在抱歉,这么晚把你们都叫了过来,的确有事要商量。”
“……”
见没人说话,上官无权沉重说道:“我们府上的所有财产,必须全部转移!”
春雷一响,震的山头鸟群飞过林梢。所有人在此刻被冻结一般,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随后,轰然炸开。
“少爷,这、这是为何啊?”
“情况紧急,来不及与各位解释。但还请各位相信我,否则,我们府上所有的钱财或许都难以保住。我们今夜就得偷偷行动。”
时间是如此的紧迫,上官府的钱财较多,一夜必定是转移不了的。之后几日,他不能离府,他不能让那刺史知道自己父亲不在府里。
他抬起头,竟发现所有人都没走,依旧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他。
“少爷,这也是老爷的意思吗?”
“父亲出门了,他不知道。但等他回来后,我会与他说明的。还请各位赶紧行动,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
可是众人依旧没有动作,这让他感到焦急万分。
“各位,为何一直看着我啊?现在时间太紧了,若是现在不行动,后面恐怕难以全数转移啊!”
“可是少爷,我们一直都是听老爷的命令做事。现在老爷不知道此事,若是我们走了,等到老爷回来了,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啊!”
“是啊少爷,没有老爷的命令,我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啊。”
一旁的管家也小声说道:“少爷,老爷交代过,若有事等他回府再处理……”
“……”
所有人都担心这个问题,上官严的剑术他们都了然于心。他们都不想没事找事。
轰的一声,上官无权挥舞利剑,斩下桌角,环视众人。
“我是上官家的独子,我父亲不在,那么你们就得听我的!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去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若有人抗令,下场如同此桌!”
现在情况紧迫,他也不想再与他们解释太多。
“听好了,现在所有人,立马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出了任何事,我来负责!若是我父亲回府后怪罪你们,我一力担责,不会让你们为难。”
上官无权是上官府的独子,几乎是所有人看着他长大的。他不同于上官家的所有人,他就是个热心肠,在每个人面前都是笑着的。
可是现在的上官无权,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一个人突然之间有着如此大的变化,众人心中应该都有所猜忌。
话已经说的如此明了,所有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判断。当第一个人离开,后续也有了许多人陆陆续续离开了。直到堂中只剩下他一人,他终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累,真的累。他感到心力交瘁。仿佛所有的事都在一夜之间压在了他肩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自己从未关注过这些,而自己的父亲也从未教导过他这些。若到时候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又该怎么办?
上官无权无助的起身,双眼无措,朝着院内缓缓走去。
院内的杏花早已凋零,他站在杏树下,树上最后一片花瓣落入他手中。
第二日,不出所料,吴殊早早便来到了上官府。
上官无权早已在院门等候,昨日听见那些话后,吴殊那丑恶的嘴脸让他感到无比恶心。他缓缓起身,来到他身前。
“无权啊,今日怎的没出去啊?”
“刺史是来找我父亲的吧?近日恐怕不行了,父亲昨夜感染风寒,现在正在房中养病呢!若是刺史有事与我父亲商议,就与我说吧,我代为传给父亲。”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骗人,难免会有些紧张。这句话他从昨夜就已经在脑中徘徊过许多遍了,今日能面不改色的说出,他觉得自己也真的厉害。
吴殊怎么可能会把这些事情说给上官无权,今日前来,本想再次询问上官严的意见。可是看着上官无权的身前,他也不再多说,只道一声问好,不舍的离开了上官府。
毫无意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这才第一日,离自己及冠还有两个礼拜。这些时日,他又该如何应对?
后面时日,他白日独自应对吴殊的拜访,夜晚就亲自看着上官府的所有财产慢慢向外转移。
直到看着最后一批财产转移完毕,他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就算那刺史与御史发现了不对劲采取行动,那他们也不可能拿到他们想要的。现在的上官府,就如同一具空壳。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里面什么也没有。
“少爷,我们现在该如何?”
他抬起头,眼前上官府的所有管事与他们的家眷都看着他。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迷茫的等待着他发令。
他向后退了一步,随后朝众人行了一礼。
“诸位,你们都是跟着我们上官府一起经历过风雨的老人了。这么些年,若没有你们,我们上官府或许不会有今日。这一次,上官府恐遭劫难,我不想让各位都被牵连。现在,你们都赶紧离开云鹤吧,去寻个好地方,与自己的家人好好生活。”
也许在之前,上官无权或许抱有期待自己可以让上官府渡过这个难关,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自信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护他们。能多送走一人,就是多救活一人。
这一段话纷纷落入众人耳中,此刻的上官无权就如在与他们交代后事,让他们凄恐万分。
“少爷,究竟怎么了?您这是要赶我们走啊?我们的父辈都是一直跟着上官府的,现在,你让我们走就走,可我们又该去哪儿啊?”
“哪儿安全就到哪里去,带着上官府的财产,躲起来。若是这次劫难能成功熬过,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接回来。可若是,没有消息,那你们就好好生活,别再回云鹤了。”
上官无权接近哽咽,他没有再听他们的任何挽留,抉择的回头,快步离开了。
他能做的或许只有这么多了,上官一族的所有钱财他管不了,但是他们一脉的,他算是保住了。
这前前后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而上官严一丝回来的动静都没有。府中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上官无权做的事。有震惊,有疑惑,有怒斥。可他都全全当做没看见。
而这几日,吴殊也没有频繁的来到上官府,或许是已经发现不对劲,也或许是真的不想打扰“生病”的上官严。
他每日都待在府里,手中的剑从未离手。而每日,都有府中的姨娘来闹事。可任凭他们骂的多难听,打的有多狠,他都没有一丝的动作。
钱青青也曾来过府上寻他,可每次都被拒绝进府。她心里也担心无比,看着偌大的上官府,她第一次感到心惊。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府中的人也尽数都被他谴走。曾经热闹非凡的上官府,此刻只剩下少数不想离开和不能离开的人。
他算着日子,明日就是自己的生辰了。他望着四方天地,自己好似井底之蛙,一直被困在此地。
夜晚慢慢来到,府中灯火再次亮起。上官无权坐在大堂前的台阶上,看着眼前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多日的高度紧张让他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他拿起身旁的水壶喝下了最后一口水,踉跄起身,看着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
“父亲,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没有了往昔的朝气。任谁看见现在的他,也只会觉得判若两人。
“父亲,刺史他们一直都有野心,他们想要的……”
他迫切的想要解释,可是等来的只有一个一击狠毒的剑气。他被剑气扫飞在地,口中鲜血浸润了他早已干裂的嘴唇。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我此次才离开没多久吧,你就已经在府中称王称霸!”
上官严满身戾气,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你不是说过吗,你对家主之位不感兴趣?可是你现在做了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了我的底线!”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近乎疯魔的上官严。此刻的上官严他从未见过,怒意缠身,让他看不清他的脸。
“父亲……”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他剑锋一转,用剑指着上官无权,“我们家都被你弄成什么样了?无权,你就该无权!”
上官无权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天上的月亮渐渐被云层遮挡,无尽的黑暗再次降临大地。周围鲜红的灯火仿佛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父亲,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们上官一族。那刺史接近你完全是觊觎我们上官府的财产,我们上官一族百余年的心血不能落入别人之手啊!”
“你闭嘴!”一道剑气斩在上官无权脚下,斩起漫天飞石,“若不是我回来后从刺史那听闻你近来的所作所为,我还不知道你这白眼狼原来如此心机。”
上官无权一脸茫然的盯着他,他想寻求一个解释:“父亲,为何你一回来就见了刺史?”
“刺史一直在城门等着我。这些日子,你还骗他说我得了风寒。上官无权,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如鲠在喉,心如刀绞。他的五脏六腑似乎在此刻碎裂,让他难以站稳脚步。
“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自己的儿子吗?”
此刻,上官严举起手中的剑,对准了他,语气冷漠刺骨:“我曾经还想着留你一命,可你偏要做我家主之路上的绊脚石。而现在,你留不得了。”
月黑风高之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地,狂风吹翻了府中的火烛,让一侧燃起火势。可没人去处理大火,也没人敢来处理。
大院内,上官父子最终成了众人不想看到的那样。他们针锋相对,对峙在这一场火海里。
“父亲,我只想当个游侠,看遍万千世界。这种囚牢一般的生活,并不是我所向往的……”
“只有你死了,家主之位才能是我的。我养育你那么多年,现在,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刀剑无情,此刻,没有父子,只剩下被利益驱使的恶鬼。
火势越发越大,可所有人就如没有看见一般,等待着火势的蔓延。火海中,剑刃碰撞的声音响彻大院,剑气挥砍在院中,剑风使的火势蔓延的更加迅速。
此刻的上官府火光冲天,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救火。此刻的云鹤仿佛是座空城,只有他们一户人家。
等到刀剑声音渐渐散去,火海之中,上官严没有生气的倒在地上,身上伤势严重无比。而上官无权,眼神冷漠的盯着地上熟悉的人。剑尖上的血迹正在慢慢滴落。
此刻,子夜的钟声响起,新的一日到来。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本应是他的及冠之礼。
及冠之礼,本应十分隆重,所有人都会来参加。他本可以在这上面宣布自己的梦想。
可是现在,一切都与他想的不同。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及冠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