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伸手将裂开的身体复原,咬着牙后退到了露台边缘。
他的眼神再次在奈迈尔和乔纳森身上来回跳转了数次,每一次都会停顿一会。
尸生人们以为只是僵持住了,却没想到迪奥其实已有退意。
乔纳森和奈迈尔能从两名骑士的手里活下来,事实上是一个奇迹。
而迪奥也清楚这是某种无法复刻的机遇。
说实在的,他一直都不信什么信仰与教派,但自己都已经成为吸血鬼,成为在人类之上的生物了,却还是屡次被同样的几个人阻挠。
他不禁在想,这难不成是某种诅咒吗?
——还是说,
这就是他的命运,要在和这几个人的战斗中一直到死?
还有奈迈尔!
奈迈尔!
明明我们才是真正的亲兄弟!
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啊——求求你,能不能将这份自私放在我身上,只要你来帮我,我就会无条件地信任你啊!
……
见到迪奥有些茫然的表情,奈迈尔默默抬起了枪。
——如果他不是重生而来的人,
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执念,
如果他无所谓牵挂和羁绊,
那么和迪奥一起变成恶人,堕落为比达利欧更恶的存在又有何妨?
……可是这不可能。
家是绝对的,是无可替代的。
家的味道,是奈迈尔宁愿死,也不愿意失去的。
他想要每天起床就能看到自己的家人,能在期望的时候能吃到家里的饭菜;
他想要每天回家能和家人打招呼,能在圆满的时候为家人做一桌饭;
节日时可以团聚,分离是为了下次相会,一切都是温暖的。
——迪奥,但凡你听话……就算你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对杀人行为毫无遮掩——
可只要你不影响到家里,我甚至可以动用公司的人手为你掩盖真相!!
但是石鬼面……
你选择了最蠢的杀人方式,却还意图伪装。
——石鬼面制造的吸血鬼与尸生人,最终一定会危害到这个家,所以绝不能放任,而你,也绝不能。
……
“你不该戴上石鬼面的。”奈迈尔悲伤道。
他的手指缓缓压低,按在了扳机上。
迪奥神情恍惚,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奈迈尔的情绪。
那股强烈到极端的亲情,那股果真是自私到可以为了家而以自己的一切做赌注的意志。
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
子弹从枪口飞出,命中迪奥胸口的瞬间便迸发出惊人的光芒,照得天边都似乎染上了一层赤色。
在最后一刻,迪奥捂着空了一半的身体,扭头看向已然放下枪的奈迈尔,忽然笑了起来。
他主动倒向露台外,摔落下去。
光点在城堡顶端坠入悬崖下的深渊,
那草坪上亮了许久,
终于黯淡了。
……
奈迈尔在露台边往下面望去,发着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枪转身离开。
风之骑士领的善后工作会由波纹斗士与公司人员共同进行,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太累了。
……
奈迈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整天。
——他突然从波纹的希望中回过了神来……
自己并没有重新拾起杀死迪奥的勇气,而是拾起了一份不切实际的希望。
就在迪奥主动坠崖的那一刻,他恍惚间明白,自己根本不敢亲眼去看迪奥的死状!
“迪奥……你还能变回来吗?应该……不可能了吧……”
……
英伦恢复了平静,乔斯达家族也是。
而后的几个月里,乔斯达公司高层人选大肆更替,以史比特瓦根为首,组建了新的高层体系。
同月,史比特瓦根以私人名义,接受公司资金协助,正式建立并扩建Spw基金会,以医疗、航空、运输等多方面为发展方向,为公司拓宽业务。
奈迈尔把位置交给了史比特瓦根,自己则去了很多地方旅游——其实原本他只是为了方便多见见生意上的老朋友,才临时起意选择去旅游的,但后来,在发现了史比特瓦根的经商才能后,他就逐渐转移重心了。
每个月,他都会带着世界各地的特产赶回家,给妈妈玛莎做他新学的菜,而玛莎也会和乔治联合起来,拉着乔纳森和艾莉娜催他找个女孩。
奈迈尔都只是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哪一种,只好敷衍一会拖过话题。
这样的记忆很美好,他忘不了。
……
大约半年后,就在他准备再次前往下一个地方的时候。
乔纳森发来了消息。
“奈迈尔,你还在冰岛吗?”电话那头,乔纳森的声音有些紧张。
奈迈尔摇头,笑了笑:“已经买了船票,准备离开了,不过还没想好接下来去哪里,嗯……好像哪里都行。”
“那个……”乔纳森顿了顿,电话那头传来了艾莉娜的笑声,而后他十分认真地、如宣读般地说道,“就在下个月,我和艾莉娜要结婚了!
你会来的吧?就在镇上的教堂!”
“……”奈迈尔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好快。
似乎是奈迈尔发呆的时间有些长了,电话那头的呼吸有些急促。
奈迈尔回过神来,笑道:“那我现在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可要当你儿子的教父。”
“啊啊——还没想这么多呢!”乔纳森吓了一跳,赶紧捂住电话筒。
艾莉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只是隐约听到了什么……教父?
“!?”艾莉娜脸一红,扭捏了一下,忽然抱上了乔纳森的手臂,对话筒内道:“好哦。”
“艾莉娜!”乔纳森的脑袋迅速升温,连忙挂断了电话。
……
真美好啊。
……
奈迈尔收起手机,望了眼天边。
千里赤云,夕阳留下漫天的记忆,就如那天夜里照亮天空的光。
他捏了捏拳头,手中银光一闪。
“呵……迪奥,我多希望再见你一次……
如果你还是人类,你应该已经带着孩子在我面前晃了吧?
不过如果是吸血鬼的你——那还是算了。
不再见面,就不用伤心了……”
奈迈尔扶正帽子,在海岸边的大风中走上楼梯,登上了邮轮。
……
乔纳森和艾莉娜的婚礼如期进行。
婚礼当天——
清晨,奈迈尔一边替史比特瓦根处理因乔斯达结婚新闻而突然增多的事务,一边又在庄园里给两位新人准备婚礼,忙得不行。
不仅是在忙今天,也是为了二人几天后后的蜜月旅行做准备。
他一个伴郎,忙得比正主都认真。
乔斯达家族的整个庄园都热闹得不行。
就在众人踏出庄园大门,坐车前往教堂的时候,奈迈尔鬼使神差地望了眼天边。
……
曾经的某夜。
“迪奥大人……迪奥大人,你在哪里……?”
从未在城堡内露过面的温青四处躲藏,终于回到了风之骑士领。
他扒开土层到处寻找,小声轻喊道。
“#@%……”
“是迪奥大人吗?”温青一惊,抬头望去,却只是飞过的小鸟。
“咳——”
突然,一声咳嗽响起,温青赶紧扑了过去,发现了一具焦糊的身体。
“我们走,迪奥大人!”
迪奥睁着双眼,在温青手中却并不理会温青。
他只是望着那轮圆月,望着逐渐远去的城堡。
“奈迈尔,我要让你成为吸血鬼,和我一起,成为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