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自然也很快便听到了朝野上下的非议。
王朝马汉和张龙赵虎嘴都气歪了。
“这些刁民,亏得大人平时处处为他们着想,如今却恩将仇报,反过来骂大人。”
“就是,大人哪里对不起他们了。”
“要是让我撞见,非得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四人暗地里骂骂咧咧,替包拯感到不值。
好心都喂狗了!
以为平民百姓淳朴善良,没想到全都是无情无义之辈。
早知他们是这样一副丑陋的嘴脸,就不该对他们那么仁慈。
公孙策和展昭听到风声后,也忍不住来向包拯诉说此事。
“大人,东京城内现在都在议论大人,学生以为,一定又是有人暗中造谣。”
“随他去吧!”包拯一副淡然之色。
自从包勉涉案以来,包拯便预感到今日之局面。
这个民族的道德品性,包拯了如指掌。
许多人缺乏独立思考,愚昧无知,随波逐流。
因此,他们往往易受有心之人的操纵。
更甚者,他们乐于在品德高尚者身上寻找瑕疵,在恶人身上挖掘优点。
一个正直的人,即便行善无数,一旦犯下一次错误,便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万人唾弃。
相反,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只要显露出一丝优点,人们却倾向于宽恕和同情。
坦白说,包拯过去对此现象也不甚理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领悟了其中的奥秘。
因为这个民族长期遭受压迫,内心渴望出现一个毫无瑕疵的圣人,成为他们情感的寄托。
正如包公本人,被描绘得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离谱,几乎成了神明。
因此,哪怕只是听到关于偶像的一丝流言蜚语,对他们而言,也会造成心灵上的巨大冲击。
包拯记得前世在网络上,议论最多的人,莫过于曹操和和珅了。
也不知是受到什么风气的影响,竟然有人开始替这两人洗白,还说得理直气壮。
“别人怎么议论,已经无关紧要,你我问心无愧就好。”包拯笑看公孙策和展昭。
公孙策和展昭闻言,心中也才释然了。
关于流言,包拯更未去干涉,任凭百姓去议论。
回到府邸。
包拯让包兴吩咐厨房,好好做几道菜,为包勉庆祝庆祝。
席间。
包勉不停给包拯敬酒,表示感激。
吴妙真也是一改往日愁容,笑容满面。
“三儿,这次勉儿能化险为夷,多亏了你。”
“嫂娘,咱们一家人不说感激的话。”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三儿,马上过冬了,我准备买两匹厚一点的布料,给你和勉儿做一身衣服。”
包拯闻言,赶忙推辞道:“嫂娘,您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再操心这些事了,小弟和包勉都长大成人了,会照顾自己的。倒是嫂娘您,小弟一直忙于公务,也没时间多陪陪你。”
吴妙真道:“这是哪的话!你们的衣服,从小就是我亲手裁缝的,我还没老呢,做两件衣服还是可以的,是不是长大了,就嫌弃嫂娘了?”
包拯道:“小弟岂敢?”
吴妙真道:“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是!”包拯不敢多言,“那小弟就多谢嫂娘了,包兴,你去库房里领二十两银子,和嫂娘一块去街上挑选布匹。”
“是!”包兴领命。
刚转身就被吴妙真叫住:“不用麻烦。既然是给你做衣服,哪能花你的钱,我有银子。”
包拯闻言,心中一震。
包勉的脸色也是顿时僵硬了下来。
包拯笑道:“嫂娘说笑,您哪来的银子?”
吴妙真道:“你不知道,勉儿每年都给我寄银子,我一直都存在家里,都快有一箱了,是勉儿让我别告诉你,怕你多心。”
别说是包拯,就连展昭和公孙策,脸色也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包勉更是如遭雷劈一般,魂飞天外,赶忙道:“娘,你胡说什么,孩儿的确是给您寄过一些碎银两,您怎么就存了一箱,敢情是您换成了铜钱?”
吴妙真此时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兀自对儿子的孝顺而沾沾自喜:
“你有这份孝心,有什么不好说的,娘说的都是真的,你这些年寄回来的银子,林林总总娘存了一大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不是铜钱。”
“娘来京城给你三叔举办婚礼的时候,不放心,所以就一起带来了。”
包勉闻言,脸都吓得惨白了起来,和包拯四目相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包拯心里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怎么吃个饭,还把包勉的命给吃没了呢?
然而,他从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事都没有吧?
“嫂娘,小弟有事须和您说明白。”
“有什么就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嫂娘可知,知县每年的俸禄是多少?”
吴妙真也被包拯问得有些云里雾里:“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
在她眼里,儿子乃是朝廷命官,俸禄只怕也是几千两几万两。
包勉和包拯也从不会和她说这些。
但听包拯这么一说,吴妙真心里也不禁感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妙。
包拯直言不讳道:“小弟乃二品官员,每年也不过一百六十贯铜钱,加上养廉银、布帛、茶叶等,不到五百两。”
“包勉一个七品知县,俸禄不超三百两。”
“而一箱白银,至少有五六千两,包勉与小弟同时入仕。”
“他以八品县丞入仕途,到如今做官不到七年时间,不吃不喝也没有六七千两银子,如何有这么多银两孝敬嫂娘。”
吴妙真听到这里,怎还会不明白包拯的言外之意。
突然只觉得晕头转向,天昏地暗。
“娘——”包勉赶忙搀扶住母亲,怒视包拯道,“三叔,你跟娘说这些做什么,娘现在这样,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住口!”包拯勃然大怒,“你这个畜生,口口声声说你冤枉,你寄回去的钱哪儿来的?”
包勉心知今天是难逃一劫了,三叔的眼睛何等锐利。
但他不愿当着母亲的面承认自己是个贪官污吏。
他嘴角勾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三叔,你也是朝廷命官,也做过知县,官场之上事,你不清楚么,又何必明知故问!”
包拯眼眶通红:“我让你说!”
包勉长叹口气:“三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吧!难得相聚,今天不谈官场上的事,就当是给娘一个面子。”
包拯冷笑一声:“你若非做贼心虚,何必遮遮掩掩,我就是要你当着嫂娘之面,把此事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