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还是那片黑,池砚之感觉自己的意识明明清醒着却被禁锢在十八年前的小黑屋里。
他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一个他恐惧发抖,另一个在拼命救自己。
可惜不是所有的时候自救都有效。
池砚之扬起下颌后脑勺一下一下重重撞着墙,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他像是被谁扼住了呼吸。
他听不见隔壁的房客破口大骂,感觉不到柑橘信息素四散在空气里。
意识和身体似乎都被拖入深渊,血液似乎凝固了,他冷得发抖。
濒死感不断加重,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笼罩住他,他渐渐失去力气,仿佛全世界都离他而去。
又或者……
池砚之听到一声迷糊的笑,似乎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又或者,这个世界从未属于过他。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手机屏幕,陆珩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吧……”
池砚之平直的唇角牵出一个幻觉般的笑,意识就此堕入黑暗。
他却感觉到了救赎。
……
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池砚之按着撞得生疼的后脑勺坐起来,苦中作乐地想,不管怎么说,他生个病还挺省饭钱的。
眼睛一闭,一睁,好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晕过去也挺好,起码睡眠质量比他自主入睡强多了。
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他捞过床头剩下的小半碗馄饨闻了闻,不感兴趣地放了回去。
缩回被子里,他把还在单曲循环的陆珩的声音关掉,另一只手习惯性做了个拉的动作。
手里是空的。
忘了,他的陪睡小兔跟行李箱一起被陆珩扣下了。
这么几天没怎么这样躺着玩过手机,到今天才想起自己的陪睡小兔。
……等参加节目,让陆珩帮他带一下吧。
想起陆珩,池砚之眸光暗了暗,找到自己小号的页面,看着之前那几条动态,心想自己不做梦了。
手指悬停在确认删除的选项上面迟迟下不了手,最终还是自欺欺人地把账号设置成私密的了。
今天心情不好,留着以后再删。
早上抽空去医院拿了趟药,又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了一下午,池砚之带着满心的不情愿赶往池家订的酒店。
不得不说池韶安的待遇确实好,生日宴选在内饰极其豪华的酒店,他一个池韶安的亲弟弟进门前都要被检查邀请函。
池砚之看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迎客的池韶安。omega骨架清瘦,坐在轮椅上就一副孱弱样儿。
这人怎么又坐上轮椅了?
池砚之很想转身走人,他把手里的礼物递给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我没邀请函。”
他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准备离开。
早就注意到他的池韶安像是才看见他一样,操控着轮椅过来,带来一股苦涩的药香。
池韶安嗓音温和:“砚之,你来了。”
池砚之微笑:“哥。”
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寒暄有多虚假。
“我们进去吧,爸妈都在等你了,”池韶安转过轮椅,抬眼打量着池砚之,“砚之你这怎么穿的……”
池砚之穿了一件天蓝底色,上面带着几抹像是画画时不小心蹭上的油彩图案的长袖衬衫,配了条奶白色休闲西裤。
看上去非常随性。
只是跟这金碧辉煌的场所和在场参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罢了。
这衣服是他从医院出来临时买的,不是什么大牌或定制,浑身上下加一起不超过三百块。
“是我疏忽了……”池韶安换上一副抱歉的神情,“听说你把房子卖了,我不知道你现在住哪里,忘记提前让人给你准备礼服了……”
他咬着下唇,长得不如池砚之精致清冷,却也是很招Alpha喜欢的长相,这样一犹豫显得楚楚可怜。
“要不……你去楼上休息室稍等,我让人给你送一套来。”
池砚之自然地推着他的轮椅进入大厅:“哥今天生日,就别为这种小事操心了。”
池韶安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我们兄弟很久不见,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你可不要提前离场哦。”
离得很近,池砚之闻到他身上被药香刻意掩盖住的奶香味信息素。
“好啊。”
他都这么说了,显然池砚之是走不掉了,进酒店之前他吃了药,现在并不太担心,就应了下来。
自从他十五岁时池韶安被找回来,凭借一些手段跻身豪门之列的池林和苏双双就经常带着池韶安出入各种宴会。
而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池砚之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池家还有个二少爷。
池砚之习惯了当背景板,池韶安既然让他留下来,等会儿顾不上他的时候他再找个角落待着就行了。
然而池韶安真把他当弟弟一样带着他到处逛:“砚之,这是王总。”
王总跟池韶安客气了两句才把目光落在池砚之身上:“这位是?”
池韶安装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这是我弟弟。”
他说的是实话,偏偏语气跟表情都在暗示池砚之是个私生子。
池砚之不在乎这些,微微颔首:“你好。”
这个圈子里私生子不少,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会当着人面露出鄙夷的神色。
池韶安见池砚之并不如他预料中那样急于解释便觉得无趣:“砚之,你看起来兴致不高,是不适应吗?”
“确实不太适应。”池砚之回以虚假的微笑。
池韶安自然看得出来他只是装温和,面子上不太挂得住,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听说……你和陆珩准备离婚了?”
这件事池砚之只告诉过祁星河,祁星河不是多嘴的人,所以只可能是从陆珩这边传出来的。
池砚之平淡的面色总算变了变:“哥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看着池砚之滴水不漏的表情出现裂缝,池韶安轻笑起来:“圈子里都快传遍了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都快传遍了,池砚之从来没觉得陆珩是爱大张旗鼓的人,可他把这件事传出去……
这人得多想和他离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