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自住进启祥宫后,与曹琴默往来渐密,常得曹琴默照拂,亦曾受其夸赞歌声婉转。
只是曹琴默亦曾提点,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献唱,否则与歌姬无异。
此前轮到她表演时,她皆以作画应对,未曾开口。
此刻闻言,她面露难色,起身轻声说道:“眉姐姐,妹妹近日偶感风寒,嗓子不适,恐难担此重任,无法为莞姐姐助兴了,还望姐姐恕罪。”
沈眉庄见安陵容推脱,心中虽有不悦,却也深知不便强求,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与紧抿的嘴角,仍难掩面上的一丝阴霾,不再多言。
皇上见状,当即下令:“去将舒太妃的长相思琴取来,为莞贵人伴舞。”
这时皇后轻声说道:“先帝舒妃进宫当日,先帝对其宠爱有加,特赐一琴,名为长相思,一笛名长相守,作为定情之物。
奈何先帝驾崩之后,舒妃心灰意冷,自请出宫修行,只留下这一琴一笛于宫中,今日莞贵人能以长相思琴伴舞,也是机缘巧合,望能舞出精彩。”
少顷,长相思琴置于殿前,沈眉庄端庄入座,玉指轻扬,抚于琴弦之上。
琴音初起,如潺潺流水,婉转空灵。甄嬛闻声起舞,只是少了安陵容歌声的相衬,舞步间略显干涩,身姿虽美,却似失了几分神韵,略显尴尬。
敦亲王醉眼朦胧,看着甄嬛的舞姿,摇了摇头,嘟囔道:“这一举一动,莫不如当年的纯元皇后,美则美矣毫无新意,不过是照搬前人罢了。”
李静言闻得敦亲王之言,轻声反驳:“新意又如何,失了敬意才不好。”
甄嬛心中焦急,额间渐渐沁出细密汗珠,舞步也稍显凌乱。
直至舞已过半,一阵悠扬笛声仿若天外飞来,与沈眉庄的琴音丝丝入扣。
原来是果郡王闻得乐声,心有所感,以笛相和。
甄嬛听得这契合的音律,仿若久旱逢甘霖,心境豁然开朗,舞步愈发灵动轻盈,长袖飘飘,似仙女临世,将惊鸿舞的神韵尽情展现。
而皇上看着甄嬛的惊鸿舞却透过她想起了纯元一舞倾城的模样。
华灯璀璨,衣袂飘飘,不过转瞬之间,那精妙绝伦的惊鸿舞便已结束。
皇上龙颜大悦,眸中满是赞赏之意,高声说道:“嬛嬛,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甄嬛微微欠身柔声道:“臣妾不过略通些微末技艺,皆是些不足挂齿的雕虫小技,今日献丑,让皇上见笑了。”
“哈哈哈哈。”敦亲王宏声大笑,声若洪钟,“此曲此舞,当真是精妙绝伦,可与本王府中第一舞姬一较高下。”
果郡王温润一笑,缓声而言:“十哥这可就说笑了。
莞贵人之惊鸿舞,尽得梅妃真传。遥想当年,梅妃作惊鸿舞,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姿,令玄宗皇帝亦为之倾倒,赞其为梅精。
这惊鸿舞本就源起于梅妃,今日小王有幸得观,仿若穿越时空,领略古时遗风,实乃大幸。”
敦亲王浓眉一挑,带着几分质疑与戏谑:“你又未曾亲眼得见梅妃起舞,怎说得这般确凿?莫不是信口胡诌?”
果郡王神色从容,侃侃而谈:“十哥于习武骑射之术,自是无人能及,小王唯有在这史书古籍之中略有涉猎。
相较之下,于这些闲书杂记,小王或比十哥多读了几分。”
敦亲王一听,脸色微变,颇有些不屑道:“我满人以骑射定鼎天下,要那些酸臭墨痕的史书何用?你这般,无非是因你生母是汉人,自幼受汉人文化熏陶,才学了这一肚子的汉人腔调。”
皇上见此,微微皱眉,出言偏帮果郡王:“我大清之昌盛,需文武双全之才。两位皇弟皆是朕之股肱,各有所长,何必在此争个高下短长?当同心同德,共辅朕之江山社稷。”
曹琴默目光闪烁,轻声说道:“莞贵人真真是左右逢源,连果郡王都不吝美言,为其仗义执言。
且这惊鸿舞非凡俗之人所能舞,想必其舞姿之美,亦不逊色于当年的纯元皇后。
只叹臣妾入府较晚,无福亲睹纯元皇后之绝美舞姿。
然今日观莞贵人此舞,恰似纯元皇后那绝世风姿重现眼前,真真是妙啊。”
甄嬛微微垂首,神色间满是谦逊与怅惘,轻启朱唇:“臣妾福薄,入宫以来,未曾得见纯元皇后昔日作惊鸿舞时那动人心弦、冠绝群芳的绝妙风采,实乃此生大憾。
臣妾今日所献之惊鸿舞,不过是依循梅妃昔日旧态所舞的寻常曲韵,恰似那微弱的萤烛之光,又怎能与纯元皇后如明月当空般的华彩风姿相较量?
在纯元皇后的耀眼光辉之下,臣妾这舞技实在是不值一提。”
皇上闻得甄嬛这番言语,一时竟也语塞,不知该以何话语回应。
沉默片刻后,他似是想要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氛围,于是将目光缓缓转向果郡王,清了清嗓子道:“十七弟,你今日来迟了,当罚酒三杯,以示惩戒。”
果郡王剑眉轻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慌不忙地回应道:“臣弟方才已然作了一曲,专为新嫂歌舞助兴,皇兄您看在新嫂的情面之上,便饶过臣弟这一回吧。”
其言辞间虽似在求情,然那温润的眼眸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试探
未等皇上开口作答,曹琴默暗中施一个手诀,敦亲王当即站起身来。
他先是抬眼望了望皇后,见了她勉强的表情,而后又将视线移向皇上,略作停顿后,开口说道:“果郡王,你此言甚是不妥。
且看如今,大清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圣恩正隆,皇上亦并未有再娶继后的旨意。
你这一口一个‘新嫂’地称呼莞贵人,实在是于理不合。
再者说,即便日后皇后娘娘真有万一,这继任皇后的人选遴选,亦是要从满军旗之中郑重挑选,那是关乎大清皇室血脉与根基之事。
而莞贵人仅为汉军旗出身的一个小小贵人,身份地位悬殊,如何能担得起你这一声‘新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