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执又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奇珍异草的确见识了不少，虽为珍稀之物，放眼四周却压根寻不到天命玉的踪影。
甚至于……他就连天命玉究竟何种样貌，都无从知晓。
此番看着手里乾坤袋几乎都已经堆叠满了，只得将此前丢进储物戒指的灵植一并丢入其中。
君执看着袋中的七星草、寒星花、玉髓芝以及丹阳仙参，天灵果打了几个滚落入地面，却都没见到那株蓝色的生魂蕊。
君执又是径自翻找了好一会儿，只摸出来了两片纤长卷曲的蓝色花瓣。
不等思索这灵草因何会破损，刚一抬头，就见自己一个没看住，玉如萧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周遭清晰传来了一阵咔吧声响。
就像是什么东西突然在脚下碎裂开来，坚硬的感知触及靴底，脚下刚刚偏移开，就见自那月白土壤之中裸露而出的，赫然是一截断裂的森白骨骼。
君执猛地站起身来。
长鞭鞭尾的银钩挑过地上碎骨，却见这原本黏连一处的碎骨竟在此刻骤然炸开一蓬，顷刻间化作齑粉，竟与月白土壤混为一体，难以分辨。
莫非……这土壤如此颜色，竟是骸骨化作的粉末？
他脑子里骤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堪称诡异的念头。
握在掌心的寂灭兀自抖了抖，鞭身上残留的不知是土壤还是骨灰簌簌落下。
君执闭眼感知了一阵精神链接之中所感知到的方向，却不知为何，在此地竟总觉得精神力收到削弱般，并无之前敏锐。
他正寻找过去，却见眼前这仿若山洞密道一般的地方似乎没有尽头。
寻了一路，却一路都是相似的景色。
君执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低下头，就见不远处的月白土壤中赫然是此前玉如萧栽下去的灵树树枝。
再向前走过两步，两片蓝色花瓣静静躺在地面之上。
这是……循环？
他正侧过头看了看四周，肩膀突然被从后方拍了拍。
熟悉的气息传来的一瞬，君执却是防备之心再起。
不知是不是始终阴魂不散的幻境，这会儿猛地转过身去，看见玉如萧身形的一瞬，这种警惕几乎升腾到了顶峰。
“怎么了？”
面前人看着他的举动，面上带了几分惊讶，抬手想要将他散落在前的长发撩至身后，却被躲开了。
君执身形一闪，面上神色片刻怔愣，一时间显得有些挣扎。
又很快由挣扎转为了肯定。
一句话似乎在喉咙中滚了又滚，才最终张口：“师尊。”
玉如萧一时间还有些疑惑。
他瞥见君执如此反常的反应，“又遇到幻境了？”
君执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人抬手伸向了自己的手掌，便也随着他握住。
“我当你又如同在南川一般，遇到了真假幻境。”
玉如萧一边说，一边从他的储物戒指中寻了那卷地图出来。“除去琼华圣姬之外，当初联手铸造绝境的五位仙姬中，其中一位便是精通幻术，只是此地……”
他捧着展开的地图，就见那原本笼罩白雾之地，此刻竟像是放大开来，清晰显露着所在之地。
——【水月洞天】
玉如萧眸子微眯，看着一旁同样将目光落过来的君执，抬手轻点其上字迹：“传言这琼天绝境共分五地，看来所说不虚。”
君执顺着他落下的指尖一路看过去，眼底凝重，“可是师尊，我们所在之地，更像是个循环空间。”
他说着，手中长鞭一挑，森然白骨自土壤之下显了形。
灵力稍作施加，便在面前再度炸开，化作一蓬又一蓬的灰烬。
玉如萧像是早有预料般点了点头，抬手将此前没撩开的长发给他撩去了耳后，“鬼打墙而已。”
“受困于这水月洞天之人，哪怕有灵植灵果，此地时间停滞，终究会因耗尽寿元而死。”
他指尖顺着地图之上【水月洞天】的区域挪至了相邻之地，口中也只是稍作感慨：“难怪此地的灵植能生长到如此品级。”
君执眸中凝重未散，“用其他修士作为养料，竟与通天塔如此相似。”
“若是无这般风险，此地便也不会被称之为‘绝境’了。”
玉如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方才如何知晓，我不是幻境、或者旁人所化？”
君执稍稍一怔，抬眼看向他的眸子，犹豫半晌道：“感觉。”
“只凭感觉？”
“……嗯。”
君执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松了手，掌心寂灭化作银链，绕上了他的手腕。
“师尊可有离开的办法？”
君执抬眼看着他，就见玉如萧合上卷轴，再度塞回了他的戒指里。
“所谓循环空间，说到底应当只是个阵法。”
他指尖一点白芒扩散而出，语调轻松至极：“破之即可。”
君执眨了眨眼，就见白芒扩散之处，一点光阵竟从脚下蓦地蔓延开来。
庞大的蓝光阵法一点点自月白之上显露，将周遭一切映衬着莹莹蓝光。
“找到阵法中心，理应就寻到了阵眼。”
玉如萧话音刚落，周遭却是一阵凛冽的气流直击而来。
这气息竟如锋锐利刃，骤然顺着法阵亮起的光束一并扩散，直直割裂而上。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衣袖一角无声无息的掉落地上，甚至听不见一点布料割裂声响。
玉如萧的手臂暴露在视野之中，其上却是莹莹白光一闪，眼见锋锐气息便要冲击其上，却被另一个一道猛地一拽。
位置交互的一瞬，一簇血花绽放于余光之中。
殷红一滴滴落在了地面之上，格外鲜明亮眼。
下一秒，是无数更为迅捷的无形气刃直击而来。
玉如萧视线正被这团鲜红牵制，沧渊扇已然出现在身后，扇骨径自分列开来悬浮空中，周遭灵力一震的刹那，就连地面都震颤几分。
随即，染了血的土壤砂砾随着震颤，一点点没入其中，彻底掩埋。
脚下不知何时生长开来的莲花骤然绽放，气浪携着脚下沙土化作更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的弥散在空气之中。
“师尊，小心阵眼。”
君执一抬自己仍在滴血的手臂，手中长弓在握，却见地面阵眼竟在变换挪动，顷刻间无比精准的显现于脚下。
沧渊扇骤然泛起的白光凝聚，如残月般直击而上。
却在光束落下之时，竟是率先击碎了一张金光灿灿的符纸。
沙土簌簌下坠的一刹，顷刻间吞没了半截身子。
月白色的粉末之下，是裸露的越来越多的碎骨头颅，又自暴露空气中的一刹骤然破裂，粉末灰尘纷纷扬扬的洒下，重新覆盖而上。
土壤没过头顶，蓝光消散开来。
细软的土层之上平坦如初，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脚印。
眼前坠入黑暗之时，君执只觉得腰侧猛地被一个力道揽住了。
身体周遭尽是裹挟在沙砾之中的触感，左臂伤口摩擦之余平添剧痛。
拼力想要扩散开的精神力却在此刻像是蓦地被另一股更为庞大的力量相撞，震颤激荡之下竟让自己的精神识海无端有种破裂之感。
脑海之中剧痛乍起，意识于顷刻间彻底消散。
最后的感知是越来越沉重的身体，以及仿佛要久埋地底的黑暗。
濒死之感漫上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