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恩伦望着那哭泣不止的孩子,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当初离家时与母亲妻儿难舍难分的场景。
彼时,阳光洒在蜿蜒的小路上,母子俩脚步沉重,心中满是惆怅。没走多远,那刚刚才趋于平静的风,仿若被神秘的力量驱使,又一次肆虐而起。狂风怒号,新郎的马受惊,长嘶不已,在风中挣扎。汪恩伦骑在马上,身形摇晃,似一片飘摇的落叶,虽极力维持平衡,却终是无力回天,“哗啦”一声,狼狈地摔落马下。
女子听到声响,蓦然回首,见此情景,心急如焚,匆忙奔回扶起汪恩伦。不经意间,目光扫到他手上那道醒目的伤疤,刹那间,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回忆中,余秋琴秀眉紧蹙,眼神里满是疼惜,嗔怪道:“这一刀伤得深啊,怎么如此莽撞?”
汪恩伦憨厚一笑,眼中爱意满满,柔声道:“我想为娘子刻一只木环嘛。瞧着别的女子嫁了如意郎君,披金戴银,我却只能以木环相赠。秋琴,莫要难过,待我日后飞黄腾达,定当以千倍万倍的荣华补偿于你,让你双手戴满金环、银环、珠环、玉环。”
余秋琴轻轻摇头,语气坚定而深情:“我不要,我不要那些金环银环玉环。这只木环,我会永远戴着,一生一世不离身。你困苦时,它伴我左右;你荣耀时,它亦不会被舍弃。世间所有的金银环饰,都无法替代它在我心中的位置。”
汪恩伦感动不已,紧紧握住余秋琴的手,神色庄重,发誓道:“我深知,过往你不嫌我贫寒,愿与我相伴一生,此等深情,坚如磐石。苍天在上,我汪恩伦若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却敢辜负于你,定遭天雷轰顶,不得好死。”
回忆戛然而止,此刻,天空中雷声轰鸣,恰似上苍对他昔日誓言的回应。每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每一声惊雷炸响耳边,都仿佛是对汪恩伦的严厉审判。汪恩伦猛地惊醒,脸上惊恐交加,慌乱地站起身来。刘管事见状,又一次凶神恶煞地驱赶余秋琴母子。
余秋琴眼神空洞,心中满是悲凉与绝望,木然地说道:“对不起,是我……看错人了。”这一次,绝非认错,而是看错了他的心,看错了曾经信誓旦旦的爱情。当初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犹在耳畔,如今他却身着新郎红袍,站在他人身侧。余秋琴强忍着心碎,拉着汪志邦,转身决然离去,背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孤寂与凄凉。
楚天佑目睹这一切,眉头紧锁,喃喃自语:“这对母子出现得甚是蹊跷。”
赵羽微微点头,深表赞同:“离去的方式亦很怪异。”
楚天玉眨着灵动的双眸,满是疑惑:“新郎的神情更是古怪异常。”
丁五味突然大声叫嚷:“新娘子才是最奇怪的!”
众人皆被他这突兀的话语吸引,纷纷投去疑惑的目光。毕竟方才众人的注意力皆被那场惊心动魄的拦亲风波所吸引,实在想不通他如何能知晓花轿里新娘的情况。
丁五味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中之物,说道:“这是从花轿里掉落之物。”言罢,将一颗酸梅递到众人面前。
白珊珊仔细端详,轻声说道:“咸酸梅?”
丁五味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地说道:“然也。通常女子在怀孕半月至三月之时,易出现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口淡无味等害喜之状,故而往往偏爱酸性食物,尤其喜爱这咸酸梅。”
楚天玉好奇地问道:“你是怀疑新娘子有孕了?”
丁五味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地回应:“极有可能。”
风生衣提出质疑:“说不定新娘子平日便喜食咸酸梅呢。”
丁五味立刻反驳:“但在出嫁之时仍随身携带,且于花轿内食用,此等情形着实非同寻常。”
风生衣听了,微微点头:“所言甚是。”
楚天佑微微一笑,打趣道:“即便如此,于汤家而言,亦是双喜临门之事。”
丁五味眼睛放光,兴奋地高呼:“对咱们来说,可就是财神临门啦!”
楚天佑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
花轿继续缓缓前行,余秋琴躲在一旁,紧紧捂住儿子的嘴,不许他发出声响。轿中的汤瑶似有心灵感应,轻轻掀起轿帘,恰好目睹这一幕,心中诧异不已。待花轿渐行渐远,余秋琴望着那远去的花轿,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心碎地跑开了,泪水在风中肆意飞舞。
客栈内,几人围坐一桌用餐,楚天佑与楚天玉并排而坐,楚天玉在楚天佑右侧,赵羽紧邻楚天玉右侧而坐,风生衣坐在赵羽身旁,丁五味坐在楚天佑左侧,白珊珊则坐在丁五味旁边。
楚天佑放下手中碗筷,似笑非笑地看着丁五味,问道:“你方才所言财神临门,是何意?”
丁五味一抹嘴角油渍,兴致勃勃地说道:“你想啊,咱们许久未曾有进账了。若此事查证属实,即丞相之女未婚有孕,那咱们便可借此向丞相府索要……些许钱财。”
赵羽眉头一挑,惊讶地说道:“你是说……”
白珊珊直接道出心中所想:“向汤家敲诈一笔遮羞的封口费?”
丁五味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洁白牙齿:“正是此意!”
楚天玉瞪大双眸,难以置信地说道:“五味哥,你竟敢勒索相爷的家人,难道不怕引火烧身?”
丁五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连公公都敢假扮,区区一个丞相,又何足惧哉?”
风生衣一脸严肃地说道:“五味,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丁五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自然是认真的。我这人虽无甚长处,但志向坚定,一旦立下志愿,必定全力以赴,定要达成。”
白珊珊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敲诈勒索何时竟成了志向与志愿?”
丁五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常言男儿志在四方,在我看来,这四方便是那钱孔。所谓男儿志在四方,即男子当立志赚钱,且要立大志,赚大钱,目标便是那些权贵富豪之家。就如我现今这般,立志从汤丞相家获取财富。”丁五味越说越激动,“子曰:有志者事竟成,我坚信我之志愿定能实现。”
楚天佑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呀,随意曲解成语也就罢了,莫要将孔圣人也牵扯其中。这‘有志者事竟成’并非孔夫子所言,乃是出自《后汉书》。”
丁五味一脸茫然,挠了挠头:“是吗?我原以为有学问之语皆出自孔老夫子之口。”
楚天玉掩嘴轻笑,说道:“五味哥,我只记得孔夫子曾言:‘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丁五味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此句何意?可是在夸赞我?快说来听听。”
赵羽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意思便是说,你……无 可 救 药。”
丁五味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只能默默低下头,独自吃瘪,众人见他这般模样,皆忍俊不禁,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