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4月最后的那个周一,莫斯科刚刚下达了戈尔巴乔夫批准的人工降雨命令。
切尔诺贝利核泄漏的放射性物质在飘向莫斯科的半途,被苏维埃的降雨炮弹截止在了新济布科夫小镇。
莫斯科活了下来,苏联松了口气,但是所有的放射性物质变成了黄色的雨水,仅仅只用半个小时就摧毁了这个小镇,方圆数英里的居民受辐射后几乎全部死亡,勉强活下来的,他们的后代也以畸形儿的形式出生。
这件事让整个苏联政府丧失了民众的信任。
终于,在1991年12月25日,镰刀锤子的旗帜被撤下,北方巨熊苏维埃消失在这个冬天。
切尔诺贝利核泄漏背后潜藏的故事,似乎也随着苏联解体而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那场世纪灾难是多么恐怖。
伊丽莎白·洛朗女爵就是这场核泄漏的幸存者之一,当然那时她还没有世袭爵位,她只是一个18岁的执行专员。
相较于其他人18岁刚刚踏进大学的门槛,丽莎已经在卡塞尔学院待了接近3年时间,从15岁起,她就被家族送进了卡塞尔学院深造,仅用一年她便修完了大学四年所必要的课程和学分,拿到了各项技能考核和专业的满分,并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卡塞尔的执行部。
在那里,丽莎终于见到了“鼎足三分”时代下的天之骄子们。
丽莎自认为她的优秀要远超绝大多数的人,但在数枚太阳面前,她的光辉似乎也黯淡了下来。
所谓“鼎足三分”,其实有四个人,其中两人作为亲兄弟自然算一方。纵观卡塞尔的校史,只有这个时间段,学院同时拥有四位S级别的专员。
分别是学生会主席庞贝·加图索、狮心会会长路麟城和副会长路谷城,以及最后一位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楚天骄。
庞贝·加图索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人,英俊的皮囊下装着一颗自负且狂妄的心,丽莎并不喜欢这种人,叼着玫瑰整天在女孩们的裙子和龙之间迂回,凯撒并不是第一个创立学生会舞蹈团的人,他其实是从他父亲庞贝的手里继承而来,论花样和潇洒,只能说儿子永远敌不过老爹,因为庞贝是真得会跟邂逅到的漂亮女孩一夜风流。
华丽的跑车、狰狞的魔鬼和雪白的大腿,把这三样奉为人生信条的人,在丽莎看来多少脑子有些问题。
对于狮心会会长路麟城,丽莎倒是没有多少见闻,因为他常年不在校内而是满世界奔波,同时也并不管狮心会的各种事务,这些全部都是作为副会长的路谷城来操办。
相较于路麟城,楚天骄在丽莎眼里就更神秘莫测了,无论什么何时何地都是一个人,吃饭训练是一个人,执行任务也是一个人,像个疯子,任务却从无失手。
最后就是有着“风都夜郎”称号的副会长路谷城,之所以叫风都夜郎,其实是他按照芝加哥的风都别称给自己取的绰号。
作为狮心会的扛把头,路谷城身上挑着相当的重担,大到以狮心会的名义执行高危级别的任务,小到带着狮心会成员在学院里给流浪猫狗搭建救助站。
分明那些小事可以交给下属去做,但路谷城偏偏就是要累死累活地确保所有事情的周全,以至于每晚狮心会办公结束后,路谷城都会留下来检查所有的门窗最后一个才走。
他有强迫症,很严重的强迫症,已经病入膏肓了,丽莎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点,丽莎其实觉得十分好笑,路谷城总是喜欢把事情做到完美,非要面面俱到了才肯放下心,这也就间接性地导致原本帅气迷人的小伙子,活得像位七老八十的大爷一样,疲惫不堪,一点也不意气风发,一点也不像天之骄子。
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呢?
有一次丽莎在执行部的实弹靶场碰到了正在练枪的路副会长。
年轻人带着防噪的耳机,正皱着眉头不断地用怀中去掉了狙击镜的wA2000狙击步枪射击800米外的移动靶,身前的木桌上堆着如小山一般装填完毕的弹匣。
只有6发容量的弹匣在消焰器数次的闪光中迅速被清空,接着路谷城连看都不看就拿过桌子上的弹匣换上接着扣动扳机。
电子女声一刻不歇地在场地中报告本轮射击结果。
6发6中,且全在胸口8环以上。
wA2000的有效射程在1000米左右,虽然该枪的精度确实很高,但要知道路谷城手里的可没有装配狙击镜。
仅凭血统带来的瞳力锁定800米外的移动靶,而且命中率始终保持百分百,就算忽略了手臂肌肉的抖动,实弹靶场在装备部的改造下还拥有保证设计拟真感的功能,很明显,路谷城把气流风速和温度湿度都拉满了,这样的难度可想而知。
可路谷城的表情却很奇怪,像是不满,他沉浸在了射击的节奏中,一旁的助手默默地替他装弹。
这种神情让丽莎感到恼火,因为在她看来路谷城的行为就像是在用天赋羞辱他们。
凭什么把狙击镜去掉?为什么要练习无意义的机瞄?在战场上不都应该追求更高的精准度和万无一失吗?
丽莎忍着脾气敲了敲木桌,向路谷城发出了积蓄已久的提问。
“你为什么非要钻这种牛角尖呢?”
年轻人愣了愣,长睫毛下深褐色的瞳孔聚焦到了丽莎的身上,他取下射击耳机,灼灼的目光盯得丽莎极度反感。
“你是说这个吗?”路谷城示了示自己手中无镜的狙击枪。
丽莎没有吭声,她就那样双手抱胸靠在木桌上冷冷看着路谷城接过助手递过去的狙击镜。
路谷城倒也并不多心,只是将狙击镜装回枪身,手指摩挲了一下调节镜头的旋钮解释说:“这个东西太精密了,很容易会坏。”
丽莎冷哼一声:“学院又不是只有这一把wA2000,狙击镜作为配件,坏了可以更换,有必要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去练习机瞄吗?”
路谷城愕然,半响他才缓缓说:“这些都是随机事件,我之所以练习这个只是为了有备无患,狙击镜和狙击枪都是配套的,如果我的损坏了,我拿走了别人的配件,那么别人就没办法用了,如果别人的损坏了,我还可以把我的配件取下来给他用。”
“多一份保障,战场上就多一条活路,我觉得施耐德教授的话很对。”
丽莎只记得到此为止的对话,这也是路谷城和她说过为数不多的见解。虽然丽莎不认为对方是对的,但不得不承认路谷城这种为团队奉献精神是多少有能力者所缺少的。
但你可是天才啊!
整座学院的资源只要你有需求,诺玛都会向你倾斜,压根不会存在夺走你的剑让别人砍怪的情况。
从那以后,丽莎就再也没见过路谷城,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也就停在他那令人不解的执着上,直到1986年的春天。
那是一次执行任务。
学院收到了来自苏联的情报,有苏联的高层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里利用辐射进行生物到死侍的基因转化。
任务名为“切尔诺贝利之变”,预估任务级别为b级,任务目标是逮捕那位高层或者取出生物样本并对其余死侍进行清剿。
只需要完成这个任务,丽莎就能攒够成绩,顺利从卡塞尔毕业回到洛朗家族继承家业,所以她没有进行过多的考虑就接下了任务。
一开始任务很顺利,那个苏联高层恰好没有待在防守森严的军事基地里,而是去到了切尔诺贝利视察。
丽莎和学院数位专员在苏联专员的带领下成功潜入了核电站并俘获了那名高层。
同时,丽莎也找到了核电站内的隐藏空间,位于4号机厂房下的大型密室。
密室大概有足足一整个橄榄球场那么大,只不过和橄榄球场相比,这间密室里没有四处跑动的球员,却有着同样肌肉健硕的地狱犬。
密室里被分成好几块区域,就像是养殖场那样,有实验培育区、成体区和训练区,其中占地面积以实验区最大,约莫是整间密室的3\/4,大量成体的地狱犬插满了导管浸泡在实验区的玻璃柱里,增氧装置不断制造大串翻腾的水泡,粗略估计地狱犬的数量有几百头。
大型的涡扇缓缓地旋转,将外界新鲜的空气送进室内,密集的黄铜管道沿着墙壁从密室上方连接至实验区的金属密封罐中,铜管上结着冷霜,没人知道这种极粗的管道里输送的是什么。
刺眼的照明灯在头顶绵延数十米,散发的光将整片空间都照得毫无遗漏。
在这里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有无数仪器此起彼伏的嘀嗒工作声,让人很容易遗忘空间上方是一座不停运转的核反应堆。
也正因为这点,执行队伍进行了短暂的商讨,规模这么庞大的地狱犬实验基地明显不是他们能全部带走的,而且也不能进行爆破处理,一旦出现塌方或者爆炸,势必会影响到上方核反应堆的运行。
有专员提出使用他们携带的微缩炸弹,但地狱犬的数量太多,这样做会大大增加他们的工作量,而且微缩炸弹的破坏力对于地狱犬而言很难致命,因为这种人造的怪物最脆弱的心口装有合金钢板,倘若无法致死,受到疼痛刺激反而会导致它们暴走,到时候场面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丽莎观察四周后,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不需要爆炸什么的,这里是密室,空气很难流通,只要切断供电,再破坏掉巨型涡扇让其停止工作,那么待在这间密室里的生物就会慢性死亡。
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执行专员的一致认可,众人很快就行动起来。
捕捉生物标本和破坏密室氧气供给同时进行。
但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高层,他用牙齿从领口取出藏着的刀片,割开了捆绑住他的绳索,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进行,就在专员的眼皮子底下。
而等到负责看押的一位专员回过神来,却瞬间被刀片切开了气管,只能捂着脖子瘫软在地。
另一位专员立刻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却被这个狡猾的男人迅速近身,奇怪的是先前男人分明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却像个格斗专家,一时间专员竟然占据不到上风。
刀片被男人早已踢给同样被捆绑住的下属,当丽莎等人听到异动立即支援时,负责看守的两位专员已经毙命,男人的下属们慌乱四散。
开火只在瞬间,丽莎等人手中的枪械齐整地喷出火舌,刺耳的鸣枪声在空间回荡不歇。
男人的下属如被收割的麦子般接连伏地,血沿着台阶横流,可男人却转身消失在了密室外。
不知道男人按下了什么按钮,整座密室微微震动,沉重的合金闸门轰然关闭,大型涡扇也停止了运转,所有机器都在此刻陷入了沉睡,灯光也接连熄灭。
密室彻底成了密室,但所有人都能听到头顶传来的机械齿轮啮合声,很快啮合声消失,转而被液体喷涌的声音取代。
空气变得甜丝丝的,仿佛置身于巨大的中,汹涌的睡意迅速涌上心头,大脑在此刻逐渐变得空白。
“遭了,大家屏住呼吸!是乙醚!高浓度的乙醚!”有人在丽莎耳边高喊。
但丽莎已经听不到了,她的意识已经接近于模糊,迷茫中,她忽然想起了那个爱钻牛角尖的家伙,如果是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吧?毕竟他对于细节的把控几乎令人发指,不过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
该死的,死在这里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数十道喷口高强度地喷出水柱似的乙醚,虽然密室的空间很大,但没有了空气流通,挥发的乙醚立即充斥了整片空间,哪怕是混血种,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支撑不了多久。
很快所有执行专员就都倒地不起,合金闸门打开,男人戴着防毒面具走了回来。
在经过短暂的思索后,男人按动控制台上的按钮。
密室的地面顿时从正中间展开,一段段平台从下方升起,平台上装有铁轨,最末端的平台上沉重的闸门慢慢抬起,里面竟然停放着庞然大物,一辆漆黑的列车。
男人走上列车不急不慢地为列车添加柴油,这是一台老古董了。
专员们全部被男人带上列车锁进了铁笼里。
做完这些,男人翘着腿坐在车厢黑暗的角落中放松下来,雪茄在指间撵动却没有点燃。
巨型涡扇全功率转动,将室内的乙醚气体迅速排出。
男人在等他的爱犬们醒来,这些怪物在平日里就会被乙醚麻醉,早已形成了抗性,能迷晕正常混血种10分钟的剂量只能在地狱犬身上作用2分钟。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地狱犬都会在丽莎等人苏醒之前醒来。
4号机厂房的核反应堆仍在运作,这里是闲人免进的禁地,平日里只有男人的下属在这里进行核反应堆的维护工作。
此时,核反应堆的冷却系统被男人关闭,巨量的水蒸气已经在极厚的钢筋混凝土浇筑出的半球体空隙中沸腾起来。
只需要再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所有冷凝水全部被高温分解,那么核反应堆就会因为内部的急剧膨胀导致混凝土层崩裂,剧烈的爆炸会摧毁核反应堆下方的密室,到时候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这里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何况实验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利用那只黑龙的龙血与契忍可夫核辐射相结合制造出的地狱犬已经完成了进化,现在只需要一场华丽的谢幕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空间内的乙醚气体被彻底稀释,男人点燃雪茄,发动开关,电火花四射,漆黑的列车如巨蟒般从沉睡中苏醒,狰狞的车灯撕破地下空间的黑暗。
同时,一双又一双猩红的圆眼从四面八方睁开,宛如黑暗中潜伏的无可描述之物。
男人吹动哨子,醒来的多数地狱犬们竟然排起有序的长队钻入列车的车厢,就像数不清的黑红色鳞片涌回漆黑巨蟒的蛇腹。
“微风凉凉,心神荡漾,疾驰在光阴中,乔邦尼呀我是康贝瑞拉!这是我们的银河列车……”
男人哼着日本童话故事里的儿歌,略有些生涩地操作起列车。
车笛震耳发聩,上百只地狱犬从车窗中探出嶙峋的脑袋,仿佛漆黑巨蟒抖擞鳞片,生锈的车轮与铁轨摩擦出剧烈的火花,列车咆哮着挣脱密室的束缚冲进黑暗的甬道里。
数分钟后,也就是1986年4月26日凌晨一点。
切尔诺贝利4号机厂房的反应堆在高温下爆炸,整个穹顶都被掀飞,沾染了放射性物质的钢筋混凝土四射到各处,反应堆核心暴露在大气中。
厂房里燃起滔天火焰,火焰升腾而上向四周不断吞噬,稀有元素发生化学反应,空中闪烁着散发彩色的光晕,从天上俯视损毁的4号机反应堆核心,可以看到核心中央一道蓝白光线射向夜空,那是暴露的放射性物质发出的契忍可夫辐射。
远在大洋彼岸的EVA在和丽莎等人中断联络后,就立即向位于整片苏联以及周边的卡塞尔专员发布了紧急通报。
“致亲爱的执行部专员:
很抱歉地通知您,执行部b级任务“切尔诺贝利之变”宣布失败,6名专员音信全无。
为探查失踪人员下落,现将该任务升级为A类级别,任命Gary·Lu(S级)为执行部特别行动专员,执行部编号:(0S)
如果您收到这条信息,说明您正位于苏维埃共和国一带。请即刻前往位于乌克兰基辅市以北130公里处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协助特别行动专员,具体位置是北纬51.4667°-东经30.55°。
施耐德教授将全程指挥此次行动,装备部及诺玛将竭尽所能为你们提供支持。
祝你好运专员。
你亲爱的EVA ”
路谷城坐在运输机里关闭了通讯仪。
这趟本该前往欧洲和混血种党派协商的行程恰好途经布恰,布恰是乌克兰的一座小城市,距离基辅只有30公里。
“EVA,我将前往基辅,请为我修正航线。”路谷城说。
“好的。”
远在近地轨道的卫星微微偏转,随着EVA的调度,所有位于路谷城航线上的航班全部被取消,已在飞行途中的航班也被要求立刻偏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切尔诺贝利之变”任务结束,整片乌克兰都成了禁飞区域。
路谷城来到运输舱进行最后的检查。
碳黑色金属车身的哈雷夜路德静静固定在车架上,特制的降落伞包已经由助手安装完毕,确认无误。
哈雷夜路德发动机管道上的弧状曲线散发着低调的耀金色,宽厚的轮胎和超大口径排气筒正向旁观者宣明它的暴力之处。
这是辆优雅沉稳的野兽。
路谷城转过身默默点了一支烟。
作为执行过高危级别任务成功次数最多的S级专员,路谷城并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需要轻车熟路地把控战场就好了。
烟雾缭绕,男人靠着战车合上略有些疲惫的眼睛。
其实丽莎看错了,路谷城的本质并不稳重,细心只是他妄自尊崇,就和他给自己取得称号一样,风都夜郎,夜郎自大,这种自大是认为自己能够执掌所有,而且必须成功。
他和他的战车一样都是西装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