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日,晨曦微露。
云腾山庄,一夜惊心动魄后,晨雾若那未散尽的夜魂,萦绕于庭院与回廊之间,丝丝缕缕地缠绕着青砖绿瓦。
雅静堂,早起的家丁开始在雾中穿梭,忙碌。
“啊!!”院门突然传来一声骇人的惊叫!
众人闻声而至,有那胆小的,当即跌坐在地。
只见院门口躺着两个男仆,一个是何玥秋院里的大壮,一个是何玥春院里的阿牛。
他们身躯硬邦邦的,早没了生气。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痛苦之色。
破烂的衣衫上,满是干涸的血污,皮肉上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死状甚惨!
家丁们面露骇色,急急去禀报雅静堂的主子。
何玥秋刚起床来,正端坐在雕花铜镜前,由灵儿梳妆打扮。
灵儿一边为她梳发髻,一边看着镜中美人犹豫着道:“五小姐,今儿咱们得在自己院里用早膳了。”
何玥秋正用纤指捏起胭脂盒,微微倾身,以指尖蘸取少许,对着铜镜,将其轻点于脸颊。
闻言,她抬眸,淡扫灵儿一眼:“为何?”
这每日,几乎一日三餐,她都是与母亲和大姐一起用的。
灵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一早便听说,听说,何夫人和大小姐,被请去了云泥院。”
“什么!”何玥秋清冷的眸子,呈现出一丝戾色。手指紧紧抓着胭脂盒。
表哥何意?请了母亲与大姐,独将她留下,这叫山庄下人如何看她!
正想大发脾气,却见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气喘吁吁道:
“五小姐,不好了!雅静堂院门口,院门口有两个死人……”
何玥秋眸子一惊,愣怔了一瞬,才站起身,往雅静堂院门行去。
院门处,家丁们正远远地,聚成三五团,交头接耳。
何玥秋由灵儿扶着,强忍着心头不适,不疾不徐地往那两具尸体行去。
灵儿一双腿抖得快站不稳,小脸惊惧异常,一副随时会失声尖叫的模样。
何玥秋却越靠近,越镇静。
待她看清那两个死人,心下不由疑惑。所以,表哥将母亲和大姐接走,是要她独自见这一幕?
可是,为什么?这两人又做了何事,会被如此惨烈地鞭笞至死?
她想了想,明白过来,多半与叶苑苨有关!
她嘴角牵出一抹清冷的笑。可惜,表哥也有糊涂的时候,竟认为此事是她所为!
那人心思可真沉!
想通了这许多,她便像个没事人一样,让人将尸体拖走,并让人去禀报表哥。
随后,她带着灵儿踱回院子。
2
云泥院正厅。
黄翎和何玥春一大早便被请了过来。
此时,她们正与苏云亦、叶苑苨一起用早膳。
二人心中难免打鼓,不知苏云亦此番意欲何为。
他整日在庄外忙,只偶尔去雅静堂请个安,很久不曾与她们共同用膳。
而且,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叶苑苨名声如此不堪,他还与她牵扯在一起。
更怪异的是,他为何独留何玥秋在雅静堂?
母女俩心中诸多疑惑,却只静静吃着早膳,谁也没开口询问。
饭桌上,气氛尴尬又凝重。
叶苑苨也不知苏云亦在打什么主意。
他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为她盛粥,且一口一个“夫人”地叫她,声音若浸了蜜一般,又甜又腻,暗藏玄机。
再看他眉宇间那柔情款款、似真又假的笑,她头皮麻得几次差点拿不稳汤匙。
作的什么妖!
黄翎和何玥春都知苏云亦在演戏,却仍是如坐针毡,恨不能自封双耳。
这早膳实在难以下咽,何玥春与母亲对视一眼,便扯出笑对苏云亦道:
“云亦,我和娘都吃好了,你和弟妹慢用吧,我们就先回院了。”
说着,和黄翎站起身。
苏云亦却站起来道:“大表姐,从今日起,还望你多教导教导苑苨,让她学着如何操持山庄事务。”
听闻此言,余下三人皆是一惊。
叶苑苨缓缓起身,眼带疑惑看向苏云亦,怎么突然让她操持山庄事务,也没和她商量啊!?
何玥春和黄翎对视一眼,皆低了头,心下不免无奈,带了些伤怀。
在山庄住了这几月,她们生出颇多无力感——这山庄,她们终究是做不得主的。
该给她们的,譬如吃穿用度,甚至是面上的敬重,他一定会给。
但她们若妄图左右他的想法,干涉他的私事,则是枉费心力。
“好。”何玥春看了看叶苑苨,不太自然地笑着应了一声。
换作以前,她定会痛快答应,可如今,她怎么都看她不顺——如此出格的女子,怎当得了主母?
她替她表弟不值。
走出云泥院,黄翎忍不住叹道:“我看咱母女三个,迟早得被撵出山庄去。”
何玥春扶着母亲的手,勉强笑着安慰:
“娘何必多想,表弟早说了,要养您的老,您安心住着便是。再则,这吃穿用度,他哪样少过咱们?”
“话是这么说。”黄翎有气无力道,“可你看他那个样子,对我们哪还有半分心?”
何玥春差点答不上话,半晌才讷讷道:“那也比在边城住着好。”
黄翎听了,不置可否。
母女俩不再言语,默默往雅静堂行去。
回了雅静堂,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一早发生之事,不由心情更加颓败。
难怪苏云亦对她们如此态度,原是有这般误会在里头!
何玥春想起,那阿牛早前曾随她去青云院送过梯子,莫非那时就对弟妹起了觊觎之心?亦或是受了秋妹院里大壮的教唆?
这下,表弟定因此对她有了误会。她满心痛楚,又想着秋妹何时变得这般狠毒?
竟指使下人做这等事,让她们母女三人,往后还如何在山庄安住?
3
云泥院正厅。
何玥春和黄翎一出去,苏云亦那张笑脸便沉下来。
叶苑苨瞧他变了脸色,幽幽道:“你让我掌管山庄,该不会是真的吧?”
他今日真反常,想必是在耍什么她看不懂的把戏吧。
他回眸看她,面若寒霜:“怎么,你不愿意?”
她哑然,这跟愿意与否有关吗?明明你也不是认真的,但是当然——她不愿意。
见她不答,他睨着一双寒眼:“叫你掌管,你便掌管!若有差池,且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