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姨娘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眼中却透着温情道:
“姨娘这辈子啊,有苑苑就够了。往后,只要苑苑过得好,姨娘便心满意足了。”
叶苑苨眼眶一热,抱住了秋姨娘,喃喃道:“姨娘……”
她哪知,秋姨娘没有孩子,只因头几年都喝着避子汤,后来身子受了影响,也再怀不上。
2
这天,苏云亦亥时回到山庄时,却没在卧房看到叶苑苨。
一问等在简意轩的知尔,才知叶苑苨将秋姨娘留在山庄,晚间便和秋姨娘、英英睡在三进院的厢房。
且听闻叶苑苨无心中馈之事,苏云亦不禁蹙眉。
她这是还当自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成,成日黏着娘家人,又无心打理山庄,全然没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
他在外忙了一日,周旋于各方事务之间,一心盼着快些回家见她。
哪怕她先睡下了,能在卧房看到她,也会令他心安,卸下一身疲乏。
例行欲在书房看会儿书,再去沐浴睡觉的他,此刻坐在书案前,却满心烦躁,一个字看不进去。
想到一会儿得独自睡在那空荡冷清的卧房,失望与些许不悦瞬间涌上心头。
他只得丢下书,先去沐浴。
温热的水汽在浴池中氤氲弥漫,烛光与夜明珠的光晕,透过朦胧雾气,摇曳出昏黄黯淡的光影。
苏云亦浸在浴池中,头向后仰,靠着池壁,双眼微闭,试图放空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走出浴池,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理滑落。
来到屏风前,刚要伸手去拿檀木衣架上的浴巾擦身,浴室的房门却 “吱呀” 一声被推开。
心头一惊,苏云亦迅速用浴巾裹住下身。抬眸望去,竟是知尔。
只见知尔一改平素的清冷内敛,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衣,内衬月白抹胸。
那抹胸上用金线绣着精致小花,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乌发若瀑,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在胸前,更添几分妩媚。
平日里冷淡的双眸,此刻波光粼粼,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大胆与热切。
她赤着一双玉足,莲步轻移,踏入这雾气蒙蒙的浴室,朝苏云亦款款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混合着浴汤的馥郁香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云亦愣了一瞬,猛地转过身,一把抓过寝衣,迅速套上。
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他冷峻的面庞,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衫上洇出深色的水渍。
系好衣带,转过身,眼眸仿若燃着两簇寒火,死死盯了知尔一眼。
未发一言,抬腿径直往房门外行去。
知尔却快步挡到他身前,身姿轻盈却又带着几分决绝。
她微微仰头,目光直勾勾盯着苏云亦,眼神透着一丝凄然,红唇轻启:
“公子,知尔自知此举逾矩。可您答应过父亲,要纳知尔为妾,护知尔一世周全。”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若珍珠般的眼眸,泛起盈盈泪光。
她自小受过良好教导,若不是公子迟迟未兑现对父亲的承诺,她也不会出此下策,以试探公子的心思。
苏云亦似被此话噎住,半晌未说出一字。
见苏云亦愣怔着未动,知尔咬了咬唇,不顾其冰冷的目光,壮着胆子往前蹭了一步,欲贴近其身,靠入其胸膛。
苏云亦眉头微蹙,侧身一闪,让她扑了个空,随即冷道:“知尔,仅此一次。”
说罢,若冷风般快速出了浴室。
两滴泪珠滚下知尔的脸颊。须臾,她睁开眼来,眼色又变得平静若水,只眼底疯狂摇曳着冷冽的火苗。
苏云亦披散着湿漉漉的发丝回到简意轩,一身素白色的寝衣,背上湿了大半。
他坐到书案前,盯着一盏随风摇摆、忽明忽灭的烛火。眸色晦暗不明,似藏着诸多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窥探。
而在他心底深处,一缕苦涩悄然蔓延开来。只怪他年少时太弱,处处需要人扶持、维护,否则也不会欠下这诸多理不断的恩情。
知尔的父亲名为王鹤,曾是朝廷大员。当年只因朝堂争斗失利,被仇家追杀,无奈携家眷一路辗转逃到边城。
一家四口,最后只剩下他与女儿王敏。为求得一线生机,只得委身进入何家,隐姓埋名,成为其家奴。
王敏从此易名为知尔,成为何家丫鬟。
王鹤也改了名,但因武艺高强,成为何家商队首领。
苏云亦被姨父安排学着经商时,便常年跟着王鹤四处行商,且颇得王鹤的照顾和赏识。
苏云亦一直对王鹤敬重有加。
苏云亦十五岁那年,商队往边城外行商,巧遇两个部落冲突,被困于混战之中,退避不得。
双方厮杀激烈,喊杀声震天,只要对方不是自己的人,便一顿乱砍乱杀。
商队一时腹背受敌,是王鹤拼了命才领着商队杀出一条退路。
但在逃亡途中,为苏云亦挡了一刀,正中胸口,最终倒下。
气息微弱之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恳求苏云亦这个自己颇为器重的年轻人,护女儿一世周全。
甚至说,哪怕让女儿做他的妾,做他的奴都好。他知晓,苏云亦定会成大器,女儿做不了他的妻。
当下那般情势,哪容苏云亦拒绝,他发誓定会护知尔一世平安。
回到何家后,他特意从姨母那儿,将知尔要到身边护起来。
他从未将知尔视作过奴婢,还特意买来几个丫鬟照顾她。
从此,知尔便成了他的“贴身丫鬟”,一直照顾着他的起居。
这些年,他一再跟知尔强调,只要她遇到了合心意的人,他定会为她做主,为她置办丰厚的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若她一辈子不嫁,便养她一辈子。但他从未承诺过,会纳她为妾。
正想着这些理不清的思绪,房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等苏云亦答话,知尔微低着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已换回平常素雅端庄的穿着。
苏云亦眼色淡淡地审视着她,见她缓步朝自己走来,跪坐到他身后,用干帕子为他擦起湿发。
仿若方才浴室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如此也好。
待发丝被擦干,用丝带束好,苏云亦裹上披风,一言不发,大步朝三进院的厢房而去。
月光如水,灯笼光微醺,他脚步急切,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