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苏云亦竟帮了自己,甚至默许她杀何玥秋,叶苑苨心中蹿起一股带着委屈的无名火。
苏云亦,事到如今才来充当好人,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她的眼眶再度泛红,手中银票被她下意识捏得皱巴巴。
“小姐,眼睛。”闻昱再度出声提醒。
叶苑苨轻声回应:“我没哭。”
晏漓看不透叶苑苨此刻的情绪,可她的话还没讲完。
她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苑苨:
“对了,你前夫,哦不,苏云亦,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叶苑苨抬眸望向她,晏漓这才接着说:
“你前夫说,这是他答应你的第一件事,他做到了。”
说完,晏漓一脸好奇地追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苑苨没理会晏漓的追问。
她忽地想起在靖乡卫营地时,苏云亦问她怎样才肯原谅他。
她脱口而出:
“我凭什么原谅你,你能灭了何家吗?能杀你表妹为我姨娘报仇吗?”
他回答的是:能。
他是在践行诺言吗?
晏漓见叶苑苨不回应自己,又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叶苑苨:
“这是你前夫给你的两万银票,他怕你银子不够花。我本想私吞……得,还是给你吧。”
叶苑苨迟疑着接过,赌气地想:都是他欠她的,不拿白不拿。
还有,她才不会领他的情。
什么叫答应她的第一件事做到了,明明何玥秋是她自己找人杀的!
功劳怎么就算到他的头上了!可笑!
不过,得了这两万两,是不是能再找晏漓杀两个人?
想到此,叶苑苨盯着银票的眼眸一亮,对晏漓道:
“晏漓,我还雇你杀人,这个人叫……”
晏漓忙伸手打断她:
“对了,你前夫还交代,得了这两万两,不许再买凶杀人。”
说完,对叶苑苨解释:
“叶小姐,别以为买凶杀人,官府就查不到你头上。”
“我一个刺客,本就是亡命天涯之人,无所谓。但你若被官府盯上,那可就完了。”
“不过这次暗杀何玥秋,你倒不用担心,你前夫已帮你处理妥当,官府不会怀疑到你。”
叶苑苨蹙眉听完,内心五味杂陈。
怎么买凶杀人到了她这里,就有如此大的风险?
贺家路上对她的追杀,就没人管吗?
想到此,她很生气。
苏云亦是在威胁她吧!
他定知她拿了银子要对付贺家,而那贺家毕竟是他老丈人!
什么他与贺家有仇,有仇还能联姻?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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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叶苑苨携四名下人上了山。
于山顶开阔之处,面朝洪县方向,摆上酒食、水果、香烛等物。
而后跪地磕头,遥祭远方的秋姨娘,倾诉终为其复仇之事。
叶苑苨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痛哭了一场。
胖桃与圆枣再三提醒她留意眼睛,她却难以自已。
她的姨娘,死得何等冤屈凄惨啊。
即使将何玥秋千刀万剐,亦难消她心头之恨。
苏云亦却与镇将勾结,致使何玥秋多活了一年有余。
她恨意难平,此恨绵绵。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苏云亦!
闻昱和柳风见她哭得悲切,跟着在一旁默默感伤,不敢多言。
遥祭完毕,几人下山返回小院。
彼时,晴空澄澈如洗,微风似缕,轻柔拂过。
暖阳倾洒,于庭院间欢快跃动,温度宜人,不温不燥。
两个小丫鬟,一个去市集买菜,一个用背篓装着脏衣物,去河边清洗。
往常,叶苑苨会在庭院习武,练飞镖、弓箭或舞剑。
还会让闻昱和柳风陪练近身搏斗。
练累了,便在庭院老榕树下喝茶看书。
她来卉州已两个多月,日子平淡如水,内心却焦灼不安。
期间,她给深非也去了十几封信,却未收到一封回信。
半月前,她遣柳风和闻昱去打听平木城战事,二人回说城内并无异样。
她计划若九月还未收到回信,便带闻昱和柳风返回平木城。
然而昨夜,她似有所悟。
此刻,她坐在榕树下的木椅上,唤来闻昱和柳风。
二人站在她跟前,对视一眼,如做错事的孩童般手足无措。
柳风轻咳,瞟向叶苑苨身旁的小桌,走过去提了提桌上的水壶,道:
“小姐,没水了,我去烧壶水。”
叶苑苨冷眼道:“不必。”
柳风闻言,只好讪讪放下水壶,与闻昱低头呆立。
叶苑苨看了他们良久,直看到他们心虚不敢再偷瞄她的神色,她才冷声开口:
“我问话,你们须老实回答,若有欺瞒,就将你们卖去花楼!”
闻昱和柳风闻言,蹙了蹙眉,缓缓瞪大了眼,花楼,没听错吧?怎会要将他们卖去花楼?!
叶苑苨坐直,紧盯着二人,正色问:
“我问你们,你们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苏云亦的人?”
闻昱和柳风闻言,正要对视一眼,暗通信号,却听叶苑苨催促:“快说!”
然后,便听柳风答是她的人,闻昱却答是苏云亦的人。
闻昱慌乱地眨了眨眼,立即改口:“是小姐的人。”
叶苑苨气笑了,这二人果真如深非也所言,是苏云亦派来监视她的!
好你个苏云亦,狡诈之徒!
她原本还对苏云亦存了几分感动,如今好感全无。
叶苑苨冷哼一声,问:
“我雇晏漓杀何玥秋,是你们提前给苏云亦通风报信的吧?”
否则,苏云亦怎会像算准了一般,早做好安排,只等晏漓上门。
闻昱和柳风沉默着,没有答话。
叶苑苨生气质问:“我的一举一动,你们都会告诉苏云亦吗?”
二人急忙摇头:“不是。”
叶苑苨起身,摊开手:“深非也给我的信呢,拿出来!”
闻昱犹豫一番,从怀中掏出一沓信函。
叶苑苨怒得咬牙,夺过一数,竟有八封。
“偷看了吗?”她怒问。
闻昱憨憨地摇头。叶苑苨见他一脸老实,怒气稍有平缓。
她哪里知晓,闻昱撒了谎。
这每一封信,他不仅看过,且都抄送了一份给苏云亦。
在每封信里,深非也都写了情诗,以表达对叶苑苨的思念。
苏云亦看了,气得每日都想大醉一场。
叶苑苨急于看信,对两个“细作”摆了摆手道:
“罚你们今日劈柴挑水,不准吃饭。再敢私藏我的信函,定卖去花楼!”
胆子也太肥了,连她的信都敢截胡!
待她看完信,定要打他们一顿!
闻昱和柳风悻悻离开后,叶苑苨坐于小桌前,急忙拆信。
从最近的开始拆看。
深非也的字可真丑啊,字体歪斜若蝌蚪。
她自动忽视了他的思念之情,一首情诗都未细看。
原来,早在一月前,大离便已奏凯。
而首功之臣,正是她父亲叶公傅。
叶公傅无意间查获军中奸细,遂将计就计,诱使烈渊主力部队现身。
大离军队提前于隐秘处设伏,待敌军踏入包围圈,即刻出击,一举奏捷。
此役过后,诸事待办,如盘查辎重粮草、处置战俘等。
预计再过一月,大军便可拔营返京。
届时,她父亲亦将随军返京,领受嘉奖表彰。
叶苑苨看完信,激动难抑,双手止不住轻颤,捂唇而泣,久久未歇。
待心情稍缓,叶苑苨才有兴致去瞧信中深非也给她写的诗。
其一曰:
“思情袅袅绕心房,叶影翩翩入梦乡。苑内繁花皆入念,苨容娇俏韵流芳。”
其二云:
“卿心飘忽意难猜,辗转相思苦难排。常念与卿同枕卧,未知何夕嫁衣裁?”
……
才读两首,叶苑苨便绣眉微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再读不下去。
她记得深非也书读得不好啊,哪里会作什么诗?这些酸不拉叽的诗,到底是谁教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