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汐汐抬手,轻柔触碰苏云亦额角的伤疤,眸光盈盈,柔声问:
“云亦,你心里到底对我有几分情意?你……可喜欢我?”
她满心困惑,实在捉摸不透他。
总觉他的心,仿若飘渺云雾,忽远忽近,难以把握。
当她心灰意冷,以为他对自己毫不在意时,他总会悄然靠近,令她重燃信心。
可当她沉醉于温暖之际,他又会猝不及防地变得冷血。
苏云亦抬眸,见她满目期待,慌乱错开目光:
“我……汐汐,你且看我如何做,好吗?”
贺汐汐不免失落,他竟连“我喜欢”三个字都不愿说。
可到底是不愿说,还是不喜欢?
她低头,扯着嘴角,自嘲一笑,随即主动转移话题道:
“我哥说,外人都传何玥秋是我杀的,你可知?”
苏云亦微微一怔,握住她的手,似有难色:
“汐汐,咱们不说这个,案子交给镇将去查就好。”
贺汐汐眼眸微眯,目光逼视着苏云亦,质问:
“云亦,你不会也觉得是我杀的吧?”
苏云亦闻言,沉默不语,缓缓垂下头去,似在刻意回避贺汐汐的视线。
贺汐汐见状,冷冷一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可刹那间,一阵慌乱攫住了她。
大家都认为她是凶手,姓曾的不会来抓她吧?
她顿感六神无主,双手抓着苏云亦的胳膊,轻轻摇着头道:
“云亦,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苏云亦忙抚住她双肩,试图宽慰:“我知道,你没有,不是你。”
贺汐汐死死盯着他,见他眼神闪躲,刻意避开与她对视,心中一沉:
他分明还是不信她!
瞬间,凄凉如潮水般将她的心淹没,一阵钝痛狠狠袭来。
她垂下双臂,整个人若一滩泥,软了下去。
对她的悲凉之态,苏云亦仿若未见,他径自转开话题道:
“汐汐,若你不想回山庄,我陪你去画舫住几日如何?”
“箬山新近来了个戏班子,唱戏功夫堪称一绝。”
“你向来爱听戏,我这就派人去请,花多少银子都无妨,让他们专为你唱几日拿手好戏,可好?”
说罢,他目光殷切,满含期待地望着贺汐汐。
贺汐汐闻言,抬眸来看苏云亦,眼中泪光闪动。
她有些吃惊,苏云亦为哄她开心,竟愿陪她去住画舫。
这般心意,倒令她动容,她下意识轻轻点了点头。
不多时,贺家众人便见贺汐汐被苏云亦大剌剌地抱出房来。
沿路的丫鬟、婆子们瞥见这一幕,惊得赶忙低下头。
待二人身影渐远,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
一个个脸颊泛红,眼中羞怯与艳羡交织。
一位婆子嘴角噙着笑意,凑近身旁小丫鬟,轻声嘀咕:
“瞅瞅,姑爷对小姐,可真是体贴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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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发现劈柴和担水,对柳风和闻昱来说,实在算不得惩罚。
叶苑苨便换了一种惩罚方式——抄书。
抄诸如《女诫》《内训》《列女传》之类。
每日早饭过后,闻昱和柳风在老榕树下相对而坐,研墨,抄书。
叶苑苨则在一旁练习弓弩,监督他们。
两人每日至少得抄两个时辰。
如此,一晃近一个月过去,仍未被叫停,二人都快被逼疯。
更要命的是,叶苑苨还时不时考问他们:
哪章写了什么、重点何在、有何感悟。
这纯粹是变着法折磨人……
一日,柳风抄得头疼,忍不住偷偷问闻昱:
“你逛过花楼吗?花楼什么样,男人被卖了去,能做什么?”
闻昱闻言,蹙眉张了张嘴,咽了咽唾沫,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他想起曾陪叶苑苨去过一次青楼,那次还是为救柳风的妹妹。
然后,他在妓院被一个女子给调戏了。
至今想来,仍觉难受,若吃了苍蝇。
他讷讷地对柳风道:“我不想被卖去花楼。”
言罢,奋笔疾书。
这日上午,二人正心不在焉地抄书。
晏漓教叶苑苨练完功夫后,径直跑到树下歇息。
她翘起二郎腿,往椅子上一坐,顺手拿起他们抄写的纸张。
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噗嗤”冷笑出声,
“瞧你俩写的这字,跟狗爬似的!”
柳风和闻昱霎时都抬眸瞪向晏漓。
晏漓冷眼扫回去,随即嘴角勾起坏笑,朝正舞剑的叶苑苨道:
“叶小姐,您瞧他俩,抄《女诫》多专心。”
“照这架势,以后定能嫁到高门大户,做知书达理的名门夫人呢!”
“说不得还能凭对《女诫》的领悟,教导家中女眷,成为当家主母的楷模哦!”
柳风和闻昱气得满脸通红,想立时扔笔揍她。
晏漓却丝毫不惧,还抱起胳膊,挑衅地朝他们挑了挑眉。
胖桃和圆枣正在院中择菜,见状,都捂嘴偷笑起来。
胖桃多嘴打趣道:
“就是就是,等你们成了当家主母,可得教教年轻姑娘,啥叫‘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你们天天抄,想必早烂熟于心。”
叶苑苨听闻,手腕轻旋,挽出一抹剑花,顺势将剑收于身侧。
目光投向胖桃道:
“胖桃,你到底是念过书的,不一样!”
“待你和圆枣再长两岁,我将你二人许配给那俩家伙当媳妇,怎样?”
叶苑苨说着,指了指榕树下坐着的柳风和闻昱。
胖桃和圆枣一听,立刻止住笑,脸红着跑进了屋。
经叶苑苨这么一番胡乱配对。
此后,那四人但凡撞见,眼神便不自觉闪躲,脸庞也瞬间泛起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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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个傍晚,深非也来了。
三月未见,深非也心情急切,骑马一到小院,便高呼:“苑苑!苑苑!”
叶苑苨正和众人在院中小桌吃晚饭。
听到呼声,她起身往院门望去,正要叫柳风去开门。
便见院墙处落下一个黑影,旋即闪到她跟前,将她抱了个满怀,双脚都离了地。
饭桌上,胖桃和圆枣放下碗,羞赧地偷笑。
余下三人见状,却都各自翻起白眼。
晏漓即刻端着碗离开桌子,蹲去了墙角。
柳风和闻昱则站起身,冷冷瞪着深非也。
深非也心情激动,紧紧将叶苑苨拢在怀中,任怀中人挣扎,不肯松手。
还若小鸡啄米一般,不断在她头顶落下亲吻。
直到叶苑苨伸手拧住他腰间的薄肉,他才“哎哟哎哟”不情愿地松开。
脸上却仍咧着笑,嗔怪道:“苑苑!”
叶苑苨气呼呼瞪着他,刚松开他腰间的肉,又被他俯身一口亲在脸颊。
叶苑苨无语了,她张了张嘴,瞧了瞧旁边几人,羞愤得霎时红脸。
深非也却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看不见旁人。
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消散不去的喜悦与兴奋。
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