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部世代扎根于边境,原先依附于强大的准噶尔部,也算有些本事;而自准噶尔被大清拆的四分五裂,寒部的地位便有些尴尬了。
进一步,准噶尔的下场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退一步,日后还如何统率周边部族。
难啊。
可随着蒙古那边的消息传来,寒部族长的目光移到了自个儿的女儿身上。
香见的性子虽然孤傲了些,却是他们寒部第一美人,又身怀体香,即便是大清天子后宫中也会有一争之力。
待寒族长信心满满地将自个儿的打算告诉女儿后,却遭到女儿的强烈反对。
“父亲!请恕女儿不能前往大清,女儿与寒企两情相悦,已在天山的见证下定下终身。”
他们寒部历代都在天山脚下生活,自是信仰山神。
他们从不轻易向山神起誓,一旦起誓势必要做到,否则山神会降下惩罚。
“香见!你是回部的公主,怎能轻易许诺!”
寒企已是他们寒部第一勇士,他何必再将自个儿的女儿嫁过去,择一实力强劲的部族联姻岂不更好!
寒香见昂着头,宛如那天山上的雪莲般孤傲:“女儿心意已决,请父亲成全。”
寒族长都被气笑了,强压着怒火道:“香见,你受部族供养,如今部族处境艰难,你身为公主应当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大清的拥垒中不缺乏勇士,他们寒部又无甚珍稀宝贝,一旦外敌入侵,战火四起,大清即便出兵,也不会以寒部为先。
届时寒部兵败,什么族长公主都是狗屁!
若是他有儿子,早就像科尔沁一般送去大清为质,要是能再娶个公主最好;可惜他只有一个女儿,虽称公主,却不为大清皇室承认。
但只要香见去了大清,那他就能想法子让族人感念香见的恩情,届时香见有了声望,在大清也就有了份量,寒部也能借势。
见父亲动怒,寒香见心中有些胆怯,但想到自己的爱人时又涌现无尽勇气:“父亲,族人生活和乐,自给自足,为何一定要女儿与爱人离别,去往那遥远的大清!”
寒族长面色红涨,指着寒香见的手颤个不停,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给自足?生活和乐?
那为何就不能过得更好些!
寒部地处偏远,来往商队甚少,又多是奸诈之人,若能有大清做后盾,岂非能拉来更多助力!
寒香见看父亲这般生气,心中担忧,刚上前一步却被一巴掌直接扇倒在地。
“我真是将你宠坏了!寒部若是止步于此,来日被其余部族,被沙俄,被大……”寒族长硬生生改了口:“被大军入侵时,难道才开始求进嘛!”
“我且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去大清。”
寒香见捂着脸庞,嗓音颤抖,却不改其意:“女儿不愿去。”
“好好好,就你这般,去了大清也是为我寒部惹祸!”
一昔之间,寒族长宛如苍老数岁:“等开了春,我会随兆惠将军入京朝见,寒企也随我同去,你便留在部中好生反省。”
唉。
他也不止一次向兆惠将军打探过大清天子的性情,感觉并无开疆拓土之意,可如今也只能一搏了。
而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女儿,寒族长直接将人关在帐篷中好生反省,吃穿用度都照着家境普通的族人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寒族长是希望待他从大清京城归来时能看到女儿的改变,可惜不等他们动身,兆惠将军先给他带来一个噩耗。
“寒族长,皇后驾崩,此乃国丧,你说的朝见一事恐怕得延后了。”
其实兆惠将军心中也有些遗憾,他听闻寒族长的女儿生的貌美体香,本想着献给皇上,可现在却是不成了。
而此刻的京城早已是满城缟素,虽是初春,却是满目萧条。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弘历起身走下玉阶,将一袭大妆的璟瑟亲手扶起,见女儿脸上的厚重妆容依旧难掩眼眶红肿时,叹气道:“璟瑟,你额娘定然不愿看到你这般不爱惜自己。”
璟瑟也是刚出了月子未满一月便收到皇额娘去世的消息,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若非身体康健,怕早就起不来床了。
“皇阿玛,儿臣想先去给皇额娘上一柱香。”
弘历已吩咐宫人将太医叫来,见璟瑟执意也是无奈点头。
进入长春宫时,回忆如潮水般涌现,可满目素白却将璟瑟拉回现实。
她真的没有皇额娘了。
哥哥和皇额娘都不在了。
心神悲痛间璟瑟一时不察,竟撞上从灵堂出来的人,险些仰过去。
“公主小心。”
被一把扶住的璟瑟恍惚间抬头望去,喃喃道:“令娘娘……”
守灵也是个轮班的差事,嬿婉正要回永寿宫歇息,却不想遇到了刚刚归来的璟瑟:“公主当是多注意些自个儿身子。”
“多谢令娘娘关心。”
见璟瑟能站稳后,嬿婉松开了手带着人向外头走去。
而皇后的婢女莲心见璟瑟归来,早就迎了上来:“奴婢见过公主。”
“莲心,是你啊……本宫想先给皇额娘上香。”
失去至亲的悲痛盖过了璟瑟心底的那丝异常。
灵堂中哀哭悲嚎,泪湿的帕子都能堆起一座小山,可凑近一闻,总是有些辛辣之味萦绕不断。
强撑着为皇后上了三炷香后,璟瑟终是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在熟悉的宫室中。
这是她小时候的房间。
“公主,您总算醒了!”莲心虽对皇后有怨,却也不想见皇后唯一的孩子出事。
当时璟瑟突然晕倒,莲心也是慌了神,好在一旁候着的太医冲了上来,安排好的宫人有条不紊地将璟瑟移到了空闲宫室内,场面这才没有乱。
不然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她们这些宫人也讨不得好。
“奴婢已让人去回禀皇上了。先前皇上来陪您待了好一会儿,一刻钟前方才离开。”
璟瑟轻轻颔首,心中也不知在思量什么,周身的气势却是一直在变。
莲心一边给璟瑟喂药,一边在心中默默想着:皇上命令贵妃与纯妃一同主持皇后葬礼,令贵妃考虑的却要比纯妃娘娘全面,也怨不得……
喝完汤药后璟瑟直接开口问道:“莲心,本宫问你,皇额娘的身子是不是早就不成了。”
药碗摔落在地,残余的几滴药汁溅落在黑色绣鞋上,却不见痕迹。
“公主,皇后娘娘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不必多说,璟瑟已懂了莲心的未尽之言。
皇额娘是透支了寿命,才换来几年的康健。
此举还能为了什么,左右都是与她有关。
“本宫知道了。”
短短一句话,却是说的璟瑟满口血腥气:“皇额娘,还有交代过你什么吗?”
莲心立刻将皇后生前所交代的事悉数说出,其实也没有什么,左右不过一些财物人手。
“……娘娘还留了一道请封继后的懿旨,说是让公主您呈给皇上。”
这一封懿旨中并未写明皇后所希冀的继后人选,只是说不望后宫无主,请皇上早日立后。
璟瑟抚摸着那卷懿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阿玛与皇额娘也有过携手共进的时光,可终是走向陌路,末了仍在算计。
“这封懿旨,本宫自有打算,不要让旁人知晓。”
“是,公主。”
情绪缓和些后,璟瑟心底的那丝异样又翻涌而上:“莲心,令贵妃可是出了何事。”
令贵妃的打扮与其余妃嫔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