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否 如兰 04
盛纮近来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因为他升迁回京的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这些日家里除了准备华兰的嫁妆外,还要忙着收拾产业家资,准备入京事宜,事务纷乱繁杂;但这次大娘子做的极有条理,至今未出什么乱子。
老太太说要去孤山上礼佛,盛纮也欣然应允,更是亲自送去了孤山,谁见了不一句孝顺。
往常老太太一走,大娘子虽说上头没人压着,松快多了,却也是有点儿没了主心骨。
这回却是底气足足的,送老太太去孤山时还道让老太太不用担心家里,想礼佛几日就待几日。
一想到老太太当时的脸色,如兰就觉得可乐。
有些时候,花花肠子可比不得直肠子。
盛老太太说是在寿安堂颐养天年,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知道,也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当家作主。
如兰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老太太偏爱的那个,但她不会让大娘子落于下风,欠下人情债。
大娘子想当家做主,缺的心机手段,权衡谋算,她来补足。
但有时候如兰也甘拜下风。
她同人绕着弯子说话,真不如她阿娘做自己来的痛快干脆。
老太太离府后,盛府陷入短暂的宁静期。
这一日大娘子叫了华兰过来,将自己给她准备的嫁妆单子一一讲给她。
“……那是府里给你备下的。这一份是给你压箱底用的。”
大娘子数着手里的地契铺子同华兰细细讲述:“你管家是老太太亲手教的,心中自有成算。但母亲只说一点,千万别用自个儿的嫁妆去补贴公中,这些东西只能握在你自己手里。”
说着说着,就说到袁家大郎夫妇身上去了。
“你那个大伯哥和妯娌不是好相与的!将侯府嫡出少爷充作自家亲戚来下咱家的脸面,要不是你妹妹机灵,你没进门就先矮了他们一头,还有冤没处喊。”
盛纮如今只是正六品的扬州通判,又如何开罪的起宁远侯府。
华兰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开口应上两句。
“女儿晓得了。但母亲您也不必计较这些,袁家不是已经写信来补了聘礼,两家之间也不好闹得太僵。”
大娘子瞧了大女儿一眼,这话也没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兰坐在一旁安静瞧着,没有说话。
这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等跌了跟头才真的知道疼。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只见明兰满脸是泪的闯了进来。
“大娘子,我小娘要生了!求您快过去瞧瞧吧。”
见着这乱糟糟的一幕,大娘子原本上扬的唇角拉平。
这几日卫小娘也该生了,这是接生婆早就说过的事。
卫小娘也是知道的,不说将孩子早早地放出去,连院子也管不好,让六姑娘一个人就跑了出来。
要知道是这么个性子,她当初就不该买卫恕意入府。
但大娘子还是起身去了卫小娘院子坐镇。
“一会儿乱糟糟的,你就留在这儿同你大姐姐和五姐姐待着。”
明兰哪里会愿意,抹着泪就要跟上。
“母亲,我们陪着你和六妹妹过去吧,六妹妹担心卫小娘呢。”
大娘子不想让两个女儿去,何况如兰的病才好了几日啊。
“房妈妈,你带着六姑娘去换件衣裳,一会儿陪着她过去。”
吩咐好后,大娘子自己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葳蕤轩里只有如兰的衣裳能给明兰穿。
彩簪带着房妈妈去寻衣裳,明兰则暂时留在正房。
见着明兰顶着张被风吹红的脸蛋站在那儿,华兰起身带着这个妹妹去洗脸,又取了些防冻的膏脂抹在明兰脸上。
脸洗完了,干净衣裳也取来了。
“谢谢五姐姐。”
如兰扔下咬了一口的茶点,继续喝自己的白水:“嗯。不是新做的衣裳,穿了也不必还回来了。”
甜的险些腻死人,怪不得是茶点呢。
这个世界喝的茶里要放各种各样的佐料,那一口吃下去,是该吃口茶点压一压。
在她的茶园建好前,她还是喝水吧。
“如兰,明兰是我们的妹妹,不该这般生分的。”华兰开口劝道。
如兰眨了眨眼:“大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取件新衣裳给小六,然后去同卫小娘要衣裳钱?”
“既全了情分又没坏了规矩,不愧是大姐姐。”
华兰解释道:“我并非此意,你的性子何时成了这个样子?”
“那大姐姐是何意?每个季度各院领了多少衣裳,绣房那儿都是按了手印的,不如让房妈妈取来瞧瞧。”
如兰稳稳当当的地坐着,说出的话扎在了华兰身上:“我的性子本就如此,大姐姐常在祖母身边尽孝学习,自然是不知了。”
她要是个好性子的,会直接当着外人的面将暖炉砸在盛长枫脚上?起码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动手吧。
明兰瞧见华兰气的脸都红了,也怕如兰真的去同她小娘要衣裳钱,赶紧接了衣裳向两人道谢。
华兰也不想自己找气受,带着明兰去里间换衣裳去了。
如兰则是心满意足了。
上次她只怼了盛长柏那个不会说话,这回圆满了。
房妈妈端了盘温好的果子过来,换掉了那一盘茶点:“姑娘,尝些果子吧。”
这些个糕点蜜饯,五姑娘是吃的,只要不合胃口的,断然不会再动第二口;但每次厨房做了什么新点心,都是要尝一尝才行。
看来这次的茶点不合五姑娘的胃口,待会儿得同厨房说一声去。
如兰拿了颗橘子,不让旁人动手剥皮,自己动手。
橘子香气被房间里的热气一熏,驱散了残余的火药味。
华兰领着明兰出来时,见到这一幕十分不解。
她这个亲妹妹怎么就能跟之前的争吵没有发生一样。
母亲真是宠的如兰性子太独了些!
华兰索性开口说自己带着明兰过去,让房妈妈留在葳蕤轩,说完后也不给反应的时间,直接带着明兰走了。
把橘皮扔进炭盆里,房间里的橘子香气更浓了。
如兰咬了口橘瓣,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
“房妈妈,盯住了林栖阁,谁敢四处乱走,直接绑了扔柴房。”
“是,姑娘。”
让她看看,没有旁人陷害下,今日能是个怎样的结局。
日头向西,夜幕降临,盛府各个院子里都掌了灯,到处都亮堂堂的,倒是显出了一些灰暗。
看着稳婆怀中没了声息的襁褓,大娘子叹了口气,吩咐人准备葬了。
她真是不明白。
份例给的足足的,也没人来针对,卫氏怎么就能把她自己养成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
稳婆说了,拖得时间太久,大人还能保一保,孩子却是保不住了。
还是个男孩,真是……唉。
盛纮下衙回来后得知这一噩耗,面色也是有些难看,袖子一甩直接回了前院。
只剩明兰守在卫小娘榻边。
看着卫小娘晦暗的脸色,明兰握住卫小娘的手,哭喊着阿娘。
不知卫小娘哪来的力气,抬手打了明兰一巴掌。
“日后……不准叫我阿娘!”
她们得安分守己地活,规规矩矩地活,谨小慎微地活!
望着哭着跑走的女儿,卫小娘跌回床上,无神的双眼望着房顶。
等明儿长大就好了,一定会好的
……
那个哭了一声便离开这个世界的孩子着实让盛府上上下下都安静了几日。
但随着盛家离开扬州的日子越发近了,无论是主子还是仆从,都不能再面露悲色。
就是装,也得装出正常模样来。
自从卫小娘生产一事后,如兰已经许久未见到明兰了,听说她每日要么待在院里,要么就去寿安堂陪着老太太。
今日登船时见到瘦了一大圈的明兰,如兰眉心微跳。
要是再借衣裳,她的衣裳盛明兰穿上就跟麻袋似的。
目光相撞时,如兰瞧见一丝萌生不久的怨恨。
哈,有趣。
这是又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
盛家离开扬州后,扬州很快就有新的通判上任,繁华仍旧,至于十里街上多了家名为大丰粮店的商铺,没有多少人去在意。
走水路入京的日子本该十分无聊,如兰却觉得挺有趣的。
白日里在甲板上晒着太阳指挥灵一做事,晚上看着蛇鬼牛神都出来晃荡。
等到汴京时,船上许多人都瘦削了些,如兰的精神却还好。
大家还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等安稳下来一瞧,如兰也瘦了一点儿,心疼的大娘子每日都让厨房变着花样做吃的,生怕如兰的小脸蛋不圆润了。
而盛纮可没心思关心今日上的是什么菜肴。
刚去工部报了到,回来就开始张罗私塾的事情。
因为盛纮在任上时救过一位蒙冤的老安人,所以请了名满天下的大儒庄学究前来盛家私塾坐镇。
庄学究还有几日便到汴京,私塾里的一应事务也都备好,唯独在私塾人选上老太太插了手。
“明丫头不过小了墨兰和如兰一岁,家里其他兄弟姐妹都去了,落下她一个作甚。”
盛纮却是有不同的看法:“墨儿和如儿都搬了单独的院子住;明儿她小娘病殃殃的,她怕是……”
“明兰是懂得治病还是开药,卫小娘那儿自有大夫看着;要是一年后卫氏还这副样子,明丫头还能不去私塾了?”
盛纮见老太太已然打定主意,也就不再拒绝:“母亲既然觉得好,那便这么办吧。您这是打算将明儿抱在身边养?”
“卫氏病着,她这么丁点儿的小人没人照顾;我这个做祖母能帮衬些就帮衬些。”
老太太的话说的滴水不漏,盛纮也不好再提让墨兰来寿安堂的事。
待端午过后,盛家私塾便要开堂了,要来盛家私塾读书的人也已定下,除了盛府自家的儿女外,只有齐国公府的小公爷。
盛长柏倒是想邀顾廷烨过来,结果拜帖送到宁远侯府时,才知道顾廷烨归京后同宁远侯大吵一架,现下已去旁的书院读书了。
故而端午当日,齐国公府也送了份节礼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