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青石板路上,能见度极低,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朦胧的纱幕所笼罩,莫远山的身影在这雾霭中若隐若现,他正用力地把最后一张宣传画按在黄泥墙上,手掌与画纸接触的瞬间,能感受到纸张微微的粗糙质感。
木活字油墨混着晶莹的露水缓缓洇开,那浓郁的墨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把“还我河山”四个字浸染得格外苍劲,在晨雾中隐隐透出一股威严。
他特意选了周师傅家晒干的艾草熬浆糊,清苦的气息中裹挟着昨夜码头带回来的鱼腥味,那独特的气味直钻鼻腔。
“乡亲们看这抗日漫画多有意思!”贺教师摇着铜铃从晒谷场东头走来,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传得很远。
他的青布长衫下摆沾着草屑,脚步轻快,每走一步都带起些许尘土。
十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慢悠悠跟在后头,他们的脚步拖沓,锄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个扎蓝头巾的妇人怀里婴儿突然啼哭起来,那尖锐的哭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队伍顿时散了大半。
扎蓝头巾的妇人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一边轻轻拍着婴儿,一边小声哄着。
莫远山忙举起连夜刻好的木版画,那木版画在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但画面里持枪的庄稼汉一脚踹翻膏药旗的场景仍依稀可见,特意用胭脂虫染红的日寇鼻孔夸张地翘着,仿佛在嘲笑侵略者的丑陋。
“就像咱村张猎户打野猪......”他话音未落,拄拐的王老汉眯着眼睛,缓缓凑近画纸,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这红鼻子老爷可是门神?”
正午的日头如同一个大火球,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烘烤着大地,那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油墨被烤得发软,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莫远山蹲在祠堂台阶上,盯着手里融化的饴糖出神——这是给积极听讲的村民准备的奖品,此刻却在粗瓷碗里黏成琥珀色的一团,那黏糊糊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有些烦躁。
他的手心被太阳晒得滚烫,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滑落。
戏台边的贺教师正给几个孩童讲解漫画,他的声音温和而耐心,但穿开裆裤的娃娃们却只顾伸手摸他怀表链子,银链子晃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反光在砖墙上跳着碎金,晃得人眼花缭乱。
“莫同志喝碗薄荷水。”贺教师递来的陶碗外壁凝着水珠,触手一片冰凉,碗底沉着几粒黑乎乎的种子,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前日教孩子们认字,用您带来的铅笔描红,李婶瞧见非说是洋道士画符......”他突然顿住,远处土墙上“减租减息”的标语正被老牛蹭得支离破碎,那破碎的标语仿佛在诉说着宣传工作的艰难。
暮色渐浓时,天边被染成了橙红色,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
莫远山在打谷场角落发现个意外收获。
三五个半大孩子用木棍在沙地上涂抹,依稀能辨出他画的持枪庄稼汉轮廓,木棍与沙地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看见他,突然脆生生喊了句“河山”,那清脆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惊得芦花鸡扑棱棱飞上草垛,鸡翅膀扇动的声音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当夜烛光摇曳,微弱的光线在房间里跳动,投下斑驳的影子。
莫远山把木活字排了又拆,手指与木活字接触时能感受到木质的纹理。
窗根下传来窸窣响动,仿佛是夜晚的精灵在低语。
贺教师举着煤油灯进来,灯罩上还粘着几缕蜘蛛丝,灯光在灯罩的遮挡下有些昏暗。
“方才巡夜,听见刘家媳妇哄孩子唱‘月亮嬷嬷’......”他忽然用烟袋杆在桌上轻敲节拍,那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墙头月光正巧漏在未干的宣传画上,把“驱除鞑虏”的“驱”字映得忽明忽暗。
油灯在贺教师指尖转了个圈,煤油在玻璃罩里晃出细碎的光斑,那闪烁的光斑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莫远山突然抓起刻刀,在梨木板上划出几道月牙似的弧线,刻刀与木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就像把《三侠五义》改成莲花落?”
“正是!”贺教师烟袋锅里的火星猛地亮起来,那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村西赵铁匠最爱听薛仁贵征东,咱们就把游击战法编成说书段子。李寡妇给娃娃们哼的摇篮曲,调子正好填新词。”
窗外的纺织娘叫得正欢,那清脆的叫声仿佛是一首夜的交响曲,莫远山却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那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摸出珍藏的派克钢笔,笔尖在粗麻纸上洇开墨团,墨水与纸张接触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驱除鞑虏四个字太文绉绉,改成‘打豺狼’如何?”
“要更土些。”贺教师蘸着茶水在桌面写画,茶水与桌面接触时发出淡淡的声响。
“张家媳妇前日骂偷鸡黄鼠狼,乡亲们都跟着喊‘打死个龟孙’......”
晨光初露时,金色的阳光洒在晒谷场上,晒谷场上飘起袅袅炊烟,那淡淡的炊烟带着一股柴火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莫远山没像往常支画板,倒是帮着王老汉翻起苎麻,粗粝的麻秆扎得手心发红,传来一阵刺痛,老汉絮叨起当年土匪绑票的旧事。
“您说那劫道的该不该打?”莫远山趁机把麻绳绕成八字结,麻绳在手中缠绕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就像现在有人要抢咱们的水车......”
正午的日头把麦草垛晒出焦香,那浓郁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闻着有些陶醉。
贺教师蹲在碾盘旁,教几个纳鞋底的妇人用碎布拼五角星,碎布在手中摩挲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红星子比灶王爷画像鲜亮。”周家媳妇突然压低声音,那低沉的声音仿佛藏着一个秘密。
“昨儿个听货郎说,镇上粮店挂的膏药旗叫人泼了粪......”
暮色染红打谷场时,整个打谷场被染成了一片绚烂的红色,如同被鲜血所浸染。
莫远山摸出个彩漆拨浪鼓,那鲜艳的色彩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拨浪鼓摇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孩子们立刻围成圆圈,看他用木炭在地上画连环画,木炭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指着膏药旗图案:“这是马蜂窝!张二叔捅马蜂窝被蜇得满头包!”
“说得好!”贺教师变戏法似的掏出麦芽糖,麦芽糖散发着香甜的气味,让人垂涎欲滴。
“咱们明天就画个捅马蜂窝的张大勇?”孩子们欢呼着把糖块咬得咔咔响,那清脆的咀嚼声在暮色中回荡,没注意莫远山偷偷在糖纸上印了小红旗。
七天后暴雨突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上,形成一层厚厚的水雾,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
莫远山冲进祠堂收宣传画,那狂风裹挟着暴雨,吹在身上冷得刺骨,却撞见十几个村民挤在廊檐下。
铁匠赵大牛正比划着给新媳妇讲“夜袭军火库”,他的声音激昂而有力,说到骑兵连马蹄包棉布那段,连屋檐滴落的雨水都跟着放轻了声响,仿佛也在倾听这精彩的故事。
村民们的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对故事的喜爱和对宣传内容的认可。
“莫同志!”扎蓝头巾的妇人突然递来烘干的鞋垫,她的
“我家那口子说,前日去邻村粜米,听见货郎车轱辘上绑的铜铃......”她神神秘秘哼起小调,分明是他们改编的“打豺狼”歌谣,那悠扬的歌声在雨中飘荡。
月光透过窗棂时,洒在房间里,形成一片银白的光辉。
莫远山发现砚台边多了包炒南瓜子,那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贺教师笑着掸去长衫上的粉笔灰,他的笑容和蔼而亲切。
“李婶说洋道士的符纸挺管用,非要我多画几张镇宅。”他忽然收起笑容,指着墙上水渍——白天新刷的标语不知被谁抹花半边,泥印里混着可疑的橡胶底纹,那模糊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着宣传工作面临的挑战。
祠堂老槐树上,猫头鹰发出瘆人的咕噜声,那阴森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莫远山把刻着“同心抗日”的木活字塞进贺教师手心,冰凉的木纹贴着汗湿的掌心,那丝丝凉意让人心头一震。
远处山道上,几盏马灯晃动的轨迹忽明忽暗,像饿狼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