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林如海依旧是留在这里吃的晚饭，饭后才去慕雅堂给宋夫人请安。
同以往不同，今天晚上居然只有宋夫人一人在房中独坐。
林如海难得见到母亲独处，好奇道：“今日姨妈没有过来同您说话？”
宋夫人看着眼前一身月白色长衫，更显斯文清隽的儿子，心中真是说不出的骄傲。
世人都说富不过三代，可如今林家已经传到第五代了，除了人丁稍显单薄之外，儿子的优秀，怕是不逊于祖上呢。
如今不到而立的年纪就已经如此受到圣上的重用，这再过几年、十几年，怕是登堂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坚定了要把嫣红给儿子纳为贵妾的想法。
别的不说，他林家的子嗣绝不能再如此单薄下去了。
若是贾敏这一次一举得男，她或许还能再等等。
但是这一胎是个女儿，而且生的时候又是难产，下一次生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儿子明年就三十岁了，别的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子只怕已经儿女成行了吧。
“海儿过来，咱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
今日宋夫人是特意让廖姨妈母女先走的，为的就是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更方便劝说。
林如海几步走到母亲身边，挨着她坐下，笑着问道：“这几天没有陪着母亲用饭，您吃得可还香？”
宋夫人嗔道：“你还知道许久没有陪娘吃饭了啊，还算你有点良心。”
林如海忙笑道：“这不是因为敏儿尚在月中，不方便出来走动嘛。
她明儿就出月子了，随后我二人一起陪您吃饭。”
宋夫人淡淡一笑，“敏儿这次生得艰难，还是要多养养才好，别伤了根本。”
林如海听见母亲关心妻子，也叹了口气道：“这次都怪我，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她自己大着个肚子还到处乱跑，怎么会在花园子里摔倒。”
果然，儿子被这个媳妇迷得是非都分不清了。
“母亲，您这话可是听廖姨妈说的？
这事儿明明责任是在我的，我知道她不愿意我与嫣红往来，我本该更加注意才是。
那天也是我想着不过写幅字而已，一会功夫就完了。
偏不知哪个多嘴的把这事儿传到敏儿耳朵里了。
她这才过去寻我，偏巧花园里的鹅卵石上沾了水，才会让她摔了一跤。
不然她本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宋夫人心疼地用手摩挲着儿子额头蹙起的“川”字，“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她和孩子不都好好的嘛。
你也别再想着这些了。
我知道你疼她，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其实不过是给嫣红写幅字而已，她又要赶过去做什么呢？
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的责任更大。”
林如海不愿听母亲说贾敏不好，但是又不想忤逆她，只得转移话题，“幸好她和玉儿福大命大，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更重要。”
林如海殊不知自己这句话正好戳中了宋夫人的心事。
一家三口，这分明就是不把自己算在内啊。
宋夫人心想，妹妹说得果然没错，要想儿子时时惦记着自己，身边还是要有个和自己一条心的人才是。
本来还说嫣红年纪不算大，还等得起，现在看来，若不再抓紧时机，儿子还指不定让贾敏调教成什么样呢。
怕是只会与自己离心离德。
宋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将林如海那边的茶盏向他推了一下，“你尝尝这茶。”
林如海端起来也喝了一口，“是枫露茶吗？果然是要沏两回水后味儿才更好。”
宋夫人笑道：“嫣红果然是个懂你的，她也是这么说的。
今儿这茶，就是她特意掐着时间备好等你来喝的。”
听到母亲这句话，林如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大概能想到母亲要说什么。
“母亲，嫣红是我的表妹，也只能是我的表妹。”
宋夫人也敛起了笑容，“浑话，难道你这辈子身边就只贾敏一个女人？”
林如海静静地看着母亲，“即使将来为了子嗣需要纳妾，那也不会是表妹。”
“为何不可？”宋夫人愠道。
“因为敏儿不喜欢。”林如海回道。
饶是宋夫人是个好脾气也动了怒，“你这是要忤逆长辈咯？”
“儿子不敢，只是希望母亲也莫要再提此事。
敏儿才刚出了月子，还请您莫要让她为了这些事烦心。”
宋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个一向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何曾这样顶撞过自己啊。
如今为了他的妻子，就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
林如海见到母亲这副样子也是既心疼又无奈，他八岁时父亲突然病故。
本来还有个小他五岁的弟弟，却因为他在书院读书染上了伤寒，又传染给了弟弟。
他年纪大些，挺了过去，弟弟却没有闯过这一劫。
这对刚刚丧夫的母亲来说无疑又是一桩沉重的打击。
要不是还有林如海这个儿子，宋夫人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也正因如此，林如海对母亲有着莫大的愧疚，他觉得弟弟的早夭都是自己的过错。
而且就在母亲最最艰难的那段时光里，廖姨妈也总到府上来看望慰问，所以林如海对姨妈也是心存感激的。
只是有感激并不代表非得把表妹纳为妾才能偿还啊。
林如海觉得，给表妹找一户正经人家，嫁过去当奶奶，才是对姨妈的报答。
但是廖姨妈却不这样想，一来她看中了林家五世积累的富贵，二来她看中了林如海无量的前途，三来女人嫁人最担心的问题就有婆媳矛盾，如果是嫁到自己姐姐家来，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再加上丈夫的宠妾灭妻，她觉得嫣红是指望不上娘家给她撑腰了，能嫁到林府，哪怕是为妾，也是女儿最好的选择。
再说了，就那个贾敏，嫁进林家也有两年了，凭她冷眼旁观，也不过是个“美人灯”，摆着看还差不多。
这样的女人男人可能会喜欢，但是要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还得是自家女儿这种知冷知热会心疼男人的女人才是最佳选择。
外甥就是因为年轻，经的事儿少，现在还看不到女儿的好处。
只要让女儿到了他的房里，不信不把那个国公府的小姐比下去。
有了这份信心，她才会一直撺掇着姐姐，务必要将此事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