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林如海夫妻二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夜。
王熙凤忙着让人处理白兰的后事,林如海则在想从何入手去查白兰遇害的事情。
林家虽然人口简单,但是府里上上下下的仆妇加起来也有几百人。
如许大夫所说,这种鸩毒是精通医理的人才能配制出来的,府里没人有这个能耐,毒药肯定是从外面进来的。
府里能和外面有来往的人可就太多了,管事、婆子、小厮……
这些人里又是谁与白兰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林如海一时间头绪万千,不知该从何入手了。
好容易熬过了漫漫长夜,王熙凤红着眼睛回到了倚松院。
林如海看着虽然面有憔悴,但是头发丝儿都没有乱的妻子,又是感激又是欣慰。
不知不觉间,妻子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刻刻护着的姑娘了。
她现在可以站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应对风雨。
林如海向王熙凤伸出手去,凤姐儿走近几步与他两手相握,二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彼此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还好如今天气还不算热,我已经让人把白姨娘的房间放满冰盆了。
只是最多放七天,终归是要下葬的。”
王熙凤说道。
“七天……”林如海略一沉吟,“应该足够我把凶手找出来了。”
“大爷可有眉目?”王熙凤问道。
林如海摇了摇头,但是他觉得不过是因为事出突然,他才会有些混乱,待他细细剥茧抽丝,想找出凶手应该不难。
王熙凤见林如海摇头,握住他的手道:“大爷是累了,不如吃点东西先休息休息。
等脑子清醒了,咱们再好好想想。”
林如海看着同样疲惫的妻子,终于笑了,他拍拍凤姐儿的手,“好,你同我一起歇歇。”
两人就这样合衣挤在软榻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谁也没有真得睡着。
等到天光大亮时,林如海睁开眼,看着在身边假寐的妻子,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王熙凤也立刻睁开眼,冲着林如海展颜一笑,“大爷休息好了?”
林如海点点头,“你若也休息好了,咱们来把昨天的事情捋一捋。”
王熙凤立刻起身,“我也正有此意。”
王熙凤唤过杜鹃,让打了些水来。
夫妻二人梳洗后,一扫昨日的沉闷,要好好追查白兰中毒死亡一事。
待雨燕为他二人送来泡好的热茶后,王熙凤屏退左右,只有她和林如海在房中对坐。
林如海整理了一下思路,“昨日的祭品都经了谁的手?”
王熙凤细细想了想,“这人可就多了。
且不说厨房里准备酒肉的人就有十几个,在祭拜过程中又经了十几个人的手。
最后分发倒是由各院儿的人自行过来领取的。
白姨娘那儿是竹心过来领的。”
林如海又问道:“你惯常是如何分这些酒肉的?
我在想如果下毒之人就是针对白姨娘,那她就得确保白姨娘能拿到下了毒的酒才行。
不然万一把别人害死了岂不是没有达到目的?
万一那酒被慕雅堂拿去了、被林升拿去了、被你……”
电光石火间王熙凤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她有些激动地打断林如海,“大爷!凶手想要毒死人的人不是白姨娘,是我!”
林如海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呢?
怎么会有人想要害死你?”
王熙凤紧盯着林如海,手里的茶杯都快要捏碎了,“因为竹心拿走的,是本该留给我的酒壶。”
此言一出,林如海惊得眉毛一挑,“你详细说与我听听。”
王熙凤按捺住心头的震惊和火气,把分贡品的事情一一道来。
“大爷应该知道的,家里除了慕雅堂和倚松院用玛瑙酒壶,大管事、白姨娘包括表姑娘那里都是用琉璃的。
至于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嬷嬷,自是用更次一等的瓷瓶。
昨天竹心来领酒肉的时候比较晚,最后一个琉璃壶被她前面的棋儿打翻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我就直接让竹心把本该是倚松院用的玛瑙壶拿走了。
结果白姨娘就中了毒,你说,这毒原本不正是要给我下的吗?”
林如海急忙说道:“你刚才也说慕雅堂和倚松院都用玛瑙的,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害母亲?”
王熙凤摇了摇头,“母亲的酒菜是第一份分出来,由我亲自送去慕雅堂的。
其他人的都是在慕雅堂的送走之后才又分的,所以下毒肯定是在那之后进行的。
而且我之所以肯定这毒是针对我的,也是因为府上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忌日这天你按例是要陪母亲用饭的。
所以这倚松院的酒菜,可不就只是我一个人用嘛。
要死,就死我一个。”
王熙凤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林如海也不寒而栗。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毒酒真被王熙凤喝了会是怎样的后果。
许大夫说这种鸩毒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那自己岂不是就要失去她了?
林如海忍不住伸手将王熙凤揽在怀里,“幸好,幸好……”
这“幸好”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是王熙凤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只不过白兰刚死,死者为大,有些话说出来也太伤人了。
王熙凤也有些后怕,如果白兰没有把酒拿走,那中毒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她本是等着要和林如海小酌几杯呢。
如果真的那样,岂不是她夫妻二人要一起殒命?
黛玉岂不是就成孤儿了?
王熙凤越想越吓出一身冷汗。
她握住林如海的手,“大爷,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林如海重重地点了点头,本来就不能让白兰枉死,如今知道这个人要害的是王熙凤,那就更不能让这个人苟活于世了。
林如海问道:“凤儿最近在府里可有惹到什么人?”
王熙凤说道:“这话可要从何说起呢?
我既作为一个当家奶奶,难免在处理事务时损了谁的利益。
若要说惹到了谁,这一时半会的我还真没有头绪。”
林如海也蹙眉细思,他也曾零星听到过一两句府里下人对王熙凤的抱怨,嫌她管家理事的时候过于严苛。
但是林如海觉得,如果当家主母太过宅心仁厚,难免会让底下人妄自尊大,再做出一些不服管教的事情来。
林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宋夫人本就是个性善的,如果凤儿也立不起来,这府里众人怕是要无法无天了。
所以当他听人说奶奶掌家严苛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认同的,觉得当家主母就该如此。
如果是因为这个,被哪个下人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