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紧握拳头,自己竟然并不是因为上阵厮杀,而是因为逃命导致气力耗尽、灵力空虚而虚脱。
真真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一生骄傲的少年城主,此刻是既愤怒又不甘。
却也只能坐下来就地打坐。
他知道,目前的自己,就算是再次回去,也不过是修罗的鱼肉,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坐,便到了第二日早上。
江唯去到附近的溪边,喝了些水,就往战场那头赶去。
天光刚亮,这茫茫的荒野草原,让他有点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往北面摸索着前行。
经过一个上午的行进,依着日光辨别方位,他总算是回到了昨晚的战场。
遍地的尸体和烧焦的树木。
十万大军,至少有三分之一,就这么葬身在了淮龙山脉的山脚下。
江唯仰天大喊了一声,朝着最前面跑去,他记得董相跟古域派之前就是在那里与修罗战斗的。
寻找了整整一个时辰,他没有见到董相的尸体,整个人稍微镇定了下来。
这时,身后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化魔的士兵,跳跃而起,朝他扑了过来。
他一个侧滚躲开,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柄残剑。
几个回合下来,他也只是格挡开了劣魔的数次攻击,并没有出手伤它。
虽然对面已经面目全非,身上因为体格膨胀,撑破了军装,衣服变成一条一条的,露出他因魔化变成黑灰色的皮肤。
但看这残破的军装式样,这终究是自己的部下,江唯始终下不去手。
这边的打斗声,吸引了更多新生的劣魔朝着这边爬行过来。
“该死。”江唯那双漂亮的眼睛,赤红含泪。
他环顾四周的劣魔,咬牙奋力砍下了身前这一只的头颅。
他喘着气,又冲上前去,与爬过来的劣魔打斗起来。
江唯躲开几次攻击之后,踏步到一棵树上,从空中向劣魔的颈部斩去。
那残破的长剑,却不能承受这次撞击,断裂开来。
江唯看着手中之剑,嘴唇都咬出了血,“该死!”
难道自己又要逃走吗?
不行!
这几万的将士,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那就是几万只魔!
他不能允许有这么多魔,在这离京城不过两日的地方。
现在,就算是只剩自己一人,也必须将他们除掉!
江唯在地上,在还在燃烧的树木之间,左右挪动躲避着身后劣魔的追击,寻找着地上还能用的武器。
丈八蛇矛!?
他在前面的焦土上,看见自己的老朋友。
江唯一个健步过去,抄起长矛,一个回转便削掉了劣魔的头颅。
两只。
他心里什么都不想了,一刻不愿耽搁,朝着另几只劣魔飞速奔去。
三只、四只、五只……
化魔活过来的几只,被杀掉了。
那地上这些将士们的尸体呢?
江唯撑着长矛,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睛,牙关也被咬出了血。
“啊!!!”
他挥动蛇矛,削去了身前一位将士的头颅。
战友们到最后,终是连保得全尸都是不能。
怀着满腔的愤怒、悲伤,江唯一路斩杀着地上静静躺着的将士,或是有点扭曲蠕动、将要化魔的,或是已经化魔站立起来的。
整整一日一夜。
“二万二千七十八……”
江唯筋疲力尽,浑身已经没了知觉,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着。
斩杀了他搜寻下来之后,最后一个牺牲的战士尸体。
“喝!”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他是上阵斩魔,即便战败,也应是为同僚收尸厚葬。
可现在呢?
他魔都没有见到。
却没日没夜地在斩杀同僚的尸体,尸体!
他想仰天长啸,但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四月的微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太阳彻底升了起来。
一片粉色的花瓣从他眼前飘过。
两片、三片……
他朝着花瓣来处看去,是几株野生的桃树。
他一时有些恍惚,若不是风中夹带着浓烈尸臭味,他都觉得这是个和煦的春光天。
二万二千七十八。
还好,大部分将士,还是成功撤离了。
那他现在,也该回去复命,不,请罪了。
——
京城西郊
惜年、见怜、翠萍三人,拦住了一个卖梨的老头。
老头怒瞪双眼,
“你们这是做什么?明抢吗?”
翠萍已经有快两天没有吃饭,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梨。
虽然凭借着惜年给她的一丝魔力,她不至于饿死,但还是饿得心慌。
翠萍心底疯狂打鼓,若是自己去拿来吃,这老头会不会被杀?
见怜却摇头晃脑地掏出了几个钱袋子,
“大呼小叫作甚,我都买了下,多少钱?”
这些钱袋,是见怜在战场上搜刮来的,他顺手还摸走了不少的暗器、金银玉器啥的。
毕竟他想在京城再买一处宅子。
“不卖不卖,这是国公爷家定下的,缺斤少两我都吃不了兜着走。”老头不客气地推开挡在跟前的惜年,
“看你们也是富家公子哥,这城外不安全,别带着丫鬟四处晃荡。”
说着就又挑起框子想走。
双胞胎二人现在化作了人形,虽然穿着还是尚可,但脏兮兮的。
尤其是见怜,这一场仗打下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都看不出他身上那是件白衫了。
三个人里面,也就翠萍相对干净些,但也是头发凌乱。
老头那小精目一一扫过他们三人,嘟囔着转身,
“也不知是谁家公子,唉。”
见怜还是眼疾手快,趁着老头挑起箩筐时,用持那尖尖头,插起一个梨来。
等老头走远,他把梨取下来给翠萍,
“人类真是麻烦。”
翠萍已经用惜年的腰带,将古琴固定住,背在了背上。
双手抱着梨,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三人一路跟在卖梨的老头后头,远远看见了西城门。
现在时间还早,西城门外就已排起了长长的进城队伍。
“惜年,我记得,这进城是不是需要什么文书?”
“不需要。”惜年很自然地往队伍后面走去。
“是么?”见怜挠了下头。
“没有通关文牒,京城是不让进的。”翠萍小跑两步跟上惜年。
惜年没有停顿,还是大跨步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惜年……”翠萍担忧地看着他,想再提醒一下他们没有通关文牒的事情。
她现在也搞不懂,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和心态跟着他,她只知道,再也不愿看见惜年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