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
陛下的命令落下来。
众人退出养心殿。
“重九。”
宁玄礼捏着一颗淡黄色药丸,手指一挥,扔出,“去找一人试验此药,你亲自盯着。”
“卑职明白。”
无论如何都需要再等上十五日。
或许这十五日的时间,阿拂就已经爱上了他,如非必要,不必动用此物。
宁玄礼随即吩咐道,“你近来办好这一件事即可,其他就不用你管了。”
鱼九十九道是,隐入黑暗。
养心殿外。
裴霜意眼神平静,步调轻快。
裴今故拦住他,眉头微皱,“你为何是从养心殿的方向过来,你去找陛下说了什么?”
裴霜意嘴角略勾,并不说话,直接绕过他就走。
“慢着。”
裴今故眸色微沉,
小泰子立马将人拦下,“裴公公,我师父有话问您。”
裴霜意略转过身,扯了下嘴角,“裴总管待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咱家又不是头一日入宫,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做,跟你抢什么风头,你不用多想。”
裴今故并未松懈半分,“你到底跟陛下说过什么话。”
“裴总管很好奇吗?”
裴霜意淡笑,“恕咱家无可奉告。”
他说罢随即迈开长腿,步伐依旧轻快。
小泰子望着男人的背影,“师父,裴公公能和陛下说什么呀,奴才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裴今故沉默了一会,收回视线。
若进谗言,陛下英明,不会轻信。
只是怕他说的话,恐与皇后娘娘有关。
“以后好生留意着点,他若再单独接近养心殿,你即刻来回禀咱家。”
“哎,奴才明白。”
……
宫外,桃花坞。
千影居。
傀儡术的修炼需要静心。
容时的心思不静,所以最后一层始终未曾达到。
倒反而是墨惊雪后来者居上。
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跟容时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偶,肌肤和头发都和寻常人类的一般无二,只是傀儡术最多能持续一个月,时间到了,傀儡人偶就会自动炸开,爆成一整团烟雾。
“如何,像吗?”
“像……”容时整个人肃然起敬。
这个人偶简直是一比一打造出来的,就连他脸上的痣都一模一样。
“不过,这双眼睛,确实是不太像。”他搓了搓下巴,叹气,“看来终究还是和活人不一样啊。”
傀儡人偶的眼睛木讷无神,
毕竟是没有生命的物体,纯粹是靠着施术者的能力,拟化成活人的样子。
墨惊雪抚上人偶的双眼,“此事不难,只要不叫外人所见这双眼睛,就可以了。”
容时唔了声,“但是,你真的觉得,宫里的主子能用得上吗?”
墨惊雪沉默了很久。
他似乎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淡淡道,
“我希望永没有那么一天。”
容时挑眉,“真的吗?”
墨惊雪眼神幽远,不知望向了何处,轻声呢喃着,“但在此之前,我会准备好一切,若她需要,我随时等着。”
……
皇宫。
坤宁宫。
戚灼华在宫外来回踱步。
这些侍卫有几个人她是眼熟的,都是移山军,尤其领头的那个,正是莫问。
这些日子以来,虽说娘娘是病了,可却始终没有传召过她,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娘娘身边的侍女都去了折柳宫照顾小太子和小公主。
若放在从前,娘娘病着,陛下怎么可能会让她的贴身侍女在这个时候离开呢,一个也没有留下。
还有裴公公。
三天两头的都见不到他,也不知他会去何处。
戚灼华越发担忧,
还有个十天左右就要南巡了,娘娘若还一直病着,可怎么好。
她随即跟莫问道,“莫大人,我要出宫一趟,劳你为我记录在册,我明夜子时前必会回来。”
莫问很温和,“不知戚大人要去哪里,下官也好如实记录。”
“本官要回国公府。”
戚灼华拧紧眉头,“家兄手里有一颗大还丹,可以医治百病,我要为娘娘借来,最多只消十二个时辰,我即会回宫。”
莫问点头,若有所思。
戚宜归征战沙场,有这么一颗大还丹也不稀奇。
他微笑,“戚大人为了皇后娘娘的病情夙兴夜寐,下官自然愿意效劳。”
……
璇玑宫。
沈青拂躺在床榻上,手指略微动了动。
手可以动了,脖子也可以动弹了,呵,还真是有意思,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药,还真能循序渐进的恢复如常。
“娘娘。”
珍嬷嬷扶她起身,递上一杯濮阳甘露茶,“娘娘用点茶水吧。”
沈青拂饮着茶,故意吐出来一些。
“都是奴婢照顾不周。”珍嬷嬷赶忙擦拭。
“嬷嬷……不必,辛苦。”她断断续续的说话,目光温柔,像极了悲悯的菩萨。
珍嬷嬷不由得心中一软,叹气道,“娘娘,您真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好女子,老身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哪一位主子像您这样体恤下人的。”
她正打算为皇后按摩肌肉,又收回手来。
陛下吩咐过,她只能做照顾饮食的事,其他的事不可以做。
珍嬷嬷重新倒茶来,再慢慢的喂她喝茶,“哎,娘娘您瞧,您这一病,陛下是万分辛苦,不分昼夜的亲自照顾您,陛下待娘娘,真是情真意切啊。”
沈青拂微笑,只是嗯了声。
她不能点头或者摇头,不能让她知道她恢复到哪种地步了。
“娘娘安歇吧。”
珍嬷嬷好生将她放好,再给她盖上薄被,“奴婢就在外头候着,娘娘只需要稍微喊一声,奴婢就能听见。”
沈青拂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已知。
不知是何时,也许是后半夜,男人才回到璇玑宫,抱着她睡觉,知道她不能动弹,反而将她搂得很紧。
然后到了第二天,
他再照常的给她沐浴更衣,上妆梳发,涂抹香膏。
一连数日过去,
她发觉四肢已经可以动弹了,只是暂时还不能转身,她悄悄的练习使用身体上的肌肉,加快恢复的速度。
不过床榻上就会出现皱褶,
她就每次都叫珍嬷嬷抱着她出去见见太阳,找这个借口,可以掩盖榻上因为挪动而产生的痕迹。
珍嬷嬷像往常一样抱着她回来,将她放下。
“有劳嬷嬷了。”
“娘娘这么说就是折煞老身了。”
珍嬷嬷欣慰,想不到娘娘已经可以说话说得这样流畅了,虽然身体上还是不能动,但是显然在逐渐好转,这就是个好兆头啊。
“娘娘有所好转,陛下一定高兴。”
“是啊,这一切,都多亏陛下。”
沈青拂唇角微勾。
既然他始终不肯放下这个执念,那就只能由她亲自动手,助他放下这该死的执念。
她亲切的口吻,十分依赖,又有几分安慰,“嬷嬷终日辛苦,也要多加休养,本宫与你一见如故,总觉得嬷嬷就像我的亲祖母一样,我怎么舍得嬷嬷如此辛劳呢。”
“娘娘……”
珍嬷嬷怔怔的望着这张精致绝美的脸,娘娘的眼里竟然满是真诚和担忧,她不由得心头暖了许多。
想自家中那些年幼孩子哪有几个知道体恤她的。
她不自知的跟皇后更为亲切了,感动不已,“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奴婢卑鄙之躯,哪里能比得上娘娘的亲祖母啊!奴婢愿意像娘娘的祖母那样,好生疼惜娘娘。”
好,有这句话就够了。
沈青拂目光温柔,红唇轻轻一勾。
……
这些时日,她终日关怀珍嬷嬷,情真意切,当真将她当成亲祖母一样。
珍嬷嬷心中感佩,做事更为尽心尽力。
不止如此,跟皇后相处久了,她就越发疼惜皇后,发自内心的疼爱。
所以沈青拂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
戚灼华那边,
她快速回了一趟戚国公府,虽然找戚宜归取来了大还丹,也递交给了坤宁宫的皇后娘娘,但不知为何,娘娘仍在病着。
……
璇玑宫。
沈青拂眯着眼睛睡了许久。
直到是嗅到一股清香的气息,不知是什么味道,是很熟悉的气味,但肯定不是那些蓝紫芍药的花香。
她缓缓睁开眼。
正对上床侧边上坐了不知多久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语调却很温柔,“阿拂睡醒了。”
沈青拂抿着红唇,“陛下,是点了什么香吗。”
“卿卿好灵敏的嗅觉啊。”他呵呵的笑,“闻出来是什么香了吗。”
“臣妾没有闻出来。”她如实回答。
“卿卿何须费力,只消点头,或者摇头,不是更简单。”
“臣妾尚不能动弹。”
“是吗。”
他手指捏起她身下的锦缎,语调略微戏谑,“可床榻上这些皱痕,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朕离开时的样子。”
沈青拂懵懂的望着他,“臣妾也不知道。”
“阿拂这么聪明,此刻的虚弱,该不会是装出来的吧。”宁玄礼俯下身,咬着她的耳朵,“如果让朕知道,阿拂骗朕,朕会毫不犹豫,用最干脆的方式,让你一辈子离不开朕。”
沈青拂眼底一瞬蓄满泪水。
“这些时日,陛下照顾得臣妾无微不至,臣妾如何会欺骗陛下呢。”
他勾起她一缕发梢亲吻着,“嗯,但愿如此。”
珍嬷嬷匆匆进来,“陛下!是奴婢今日抱着娘娘出去见了一会太阳,床榻不整都是奴婢的过错!”
宁玄礼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沈青拂安静躺着,看着男人,淡淡道,“陛下,臣妾渴了。”
“朕伺候阿拂喝水。”
他竟有十分的高兴。
扶着她,递给她温水,待她喝了水,给她擦着嘴角。
“朕还为阿拂准备了一杯茶。”
说着便叫珍嬷嬷呈了上来。
杯盖打开,里面飘着漂亮的玫红色花朵。
似乎是玫瑰花茶。
宁玄礼将这杯玫瑰花茶水递到她唇边,语调温柔,“阿拂尝尝,玫瑰花的味道,是不是很香。”
沈青拂闻到气味,这是依兰花。
她饮下一点,装作呛住,吐出了大半,“咳咳。”
咳得有点无力了,脸上也跟着泛红。
如此看来,点燃的香,就必然是沉水香了,这个疯男人。
“呵呵。”男人笑了笑。
他随即饮下一大口茶水,渡入她口中,让她强行咽了下去,舌尖抵着她齿间,“好喝吗。”
沈青拂被迫饮下去,蹙着眉头。
只听他又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朕放了一整杯的依兰花,再加上沉水香,药效十分浓烈。但想来,这两样东西,阿拂一定不陌生。”
“所以……陛下是故意惩罚臣妾吗。”
“不是罚你,是赏赐。”他吻着她红唇,“朕真想看看,当初一枚依兰花就有如此功效,如今满满的一杯,会有什么效果。”
沈青拂浑身开始发热。
她当然知道,他是不信她的恢复进度,想让她自己暴露出来,她就更要藏住,只能极力忍耐。
她眼尾泛红,眼底是一片潋滟,如同芳菲景致。
看得人眼底发烫。
宁玄礼就这么注视着她,“朕有很长的时间陪着你,乖。”
这一整夜里,他就坐在她身侧,沉默的看着她,看着她药效发作,陷入困境,然后流露出央求的眼神,想让他帮她。
倒是这个时候极为诚实。
他却没有管她,只是盯着她,她残存的理智让她只有僵硬着承受,身体没有动弹一下,就这么直到蜡烛燃了一夜,只剩下烧尽的烛泪。
到了五更天。
他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嗓音嘶哑,“阿拂很难受吗,朕比你难受上百倍。”
沈青拂额头上都是一层薄汗,眼神迷离。
她几乎听不到男人在说什么。
“呃……”
“乖。”
宁玄礼吻着她额头,温柔的替她擦去所有汗水。
修长冷白的指节绕着黑曜石珠串,一颗一颗的递了进去。
他旋即去上朝了。
沈青拂浑身都难以松弛下来,等他下朝还要起码两个时辰。
数个时辰后。
男人返回璇玑宫。
隔着一扇屏风,后头是床榻之上传来的女子低声急促的呼吸声,带有一丝哭腔,只要听到一声,就足以令人心旌摇曳。
宁玄礼勉强压下心底躁动。
他步调懒散,多少有点神闲气定,看着她早已濒临崩溃的这张脸。
不过床榻上的褶皱痕迹确实没有变化。
他极为温柔的吻下来,“看来都是朕错怪卿卿了。”
他的嘴唇触感冰凉。
沈青拂眼里满是欲色,湿漉漉的眼神,含着泪水,声音已经接近破碎,“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