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云峦交叠似影（六）
盛询前脚刚走，门还没关全，左镇潮回头便瞧见陆回雪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见她瞧了回来，那双狐狸眼顿时笑吟吟地眯了起来，冲她伸出了手，手心朝上。
左镇潮：“……？”
爱卿这又是何意？
她迟迟没有反应，陆回雪不得不维持着自己唇角的弧度，声音却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为师的呢？”
左镇潮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即便是一番吹捧：“师父您是什么实力，哪里需要那种身外之物！那东西放您身上不是鸡肋吗？”
“啊——”陆回雪哼笑了一声，拖长了语调，微微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所以徒儿的意思是，盛流霜那个不敬师长、出言不逊、脾气比炮仗还容易炸的孽障有份，而你的亲亲师父我没有……是吗？”
左镇潮：“其实……”
“是、吗？”
左镇潮深吸一口气，义正辞严道：“是的。”
开什么玩笑，陆回雪需要她救吗？
如果把这玩意儿给陆回雪，要是真的遇上了什么连他都搞不定的麻烦，她过去不是一起送？！
不给他起码还能活一个！
如此想着，左镇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是一番劝解：“您别在意，这东西不适合您，我回头给您送个更好看的。”
“……真的？”陆回雪歪着脑袋嘟囔。
“当然——”左镇潮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说起来，我似乎还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听您口音也不像是S市人……”
尽管平时听不大出来，但陆回雪说话的确是带了些京城的腔调。
于是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和论坛Id，至于V信，陆回雪表示自己整不明白智能手机，要不是为了看委托，他连论坛都懒得用。
外头已经安静了许久，想来谢灼今和楚临春两个正常人交流也犯不着扯着嗓子吼，他们这里自然听不见什么声音。
“现如今听也听了，瞧也瞧了……”陆回雪的声音从她边上传来，带了点征询的意味，“徒儿和为师说句心里话，你想不想杀了谢如晦？”
左镇潮察觉到此人话里有话，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他等候下文。
“岱南古宅没有杀成，已经失了先机，如今再在外头动手反倒是后患无穷。即便为师懂些障眼法，协会里头也有一帮闻着味就赶来的鬣狗。”
陆回雪眯起了那对漂亮的眼睛，幽蓝的眼瞳外青色光圈微微闪烁，笑得不怀好意：“谁说谢氏一族的气运都在谢如晦的身上？分明全靠外头那个叫谢灼今的撑着呢。”
“为师有个顶好的法子，既能兵不血刃让谢如晦死个干净，还能把谢家那老鼠窝一锅端了，徒儿要不要听听？”
*
夜色渐深，陆回雪待得差不多，便也就离开了病房，说自己明日再来。
据他所说，IcU病房的出口不在这条走廊，到时候那对夫妇出来估计也吵不着左镇潮。她听外面一片安静，便在V信上发消息询问了一下楚临春。
[临春：前辈！]
[临春：太好了，您醒了！]
他就自己没有如约赶到委托现场一事不停道歉，声称全是因为自己左镇潮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还受小人蒙蔽，还说协会一定会妥善处理茂毛猫，给她一个交代。
左镇潮顺势安抚了他几句，又询问他和谢灼今在IcU门口都聊了些什么。谢警官到底也算是个卑鄙的大人，三言两语把楚临春这个清澈大学生的话全给套了出来，后者差点没把自己家底给交了，只是死守着协会的秘密没说。
不过协会目前对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知情，并且似乎完全没有想去弄清楚的打算，所以谢灼今一番问话只是得了些边角料。
[临春：这次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没有调查清楚那个夜鸮的底细]
[临春：为了补偿前辈，我从师父那里又寻了件礼物来赔礼]
左镇潮：“……”
你可饶了你师父吧！
[左：赔礼就不用了，原本也不是你的错，你要是来了反倒会受伤]
[左：而且先前你送我的那只面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宅子里面的东西沾染，完全变了个样子。还是别浪费你师父的藏品]
[临春：无妨，前几日门派有人造反，我正好收了不少好东西]
……他好像很轻松地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左镇潮拗不过他，又寒暄了几句，也没再提赔礼不赔礼的事。
从聊天界面退出来，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友申请里似乎还有个狂加99次的不明分子。
她点开那人的V信主页瞧了一眼，打算一探究竟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人V信名是“marée”，头像实在看不出深浅，点进大图勉强能看出是朵花，不过已经干成了薄片，只能当成书签用了。个人签名一片空白，性别更是未知，怎么看怎么可疑。
最奇怪的是，这人宁可连续加她99次好友，也不愿意在加好友的时候说一句tA是谁。
左镇潮沉吟几秒，决定忽视此人。她把手机往边上一搁，在卫生间里洗漱后便准备上床睡觉，临睡前还没忘记问问兰达姆，今天还会不会有突然冒出来的S系列任务。
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她才放心入睡。
*
“啪嗒”。
左镇潮悠悠转醒，随手拿起边上的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三天睡了太多，有些睡不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打算坐起来玩会儿手机积攒睡意。然而还没看上一会儿，就听到外头走廊里传来“啪嗒”一声。
不响，很轻的动静，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来。
但刚刚把她吵醒的……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声？
放在平时左镇潮不会注意，可今天她一日躺下来，深知外头走廊里没人的时候有多安静。
她的听力在“真气”作用下强化了不少，连她都能说安静，那就足以证明其含金量。
……可别又是什么怨灵吧？
没等她按下这个念头，又是“啪嗒”一声。
左镇潮有些坐不住了。原因无他，有个要她肃清五个怨灵的任务，从岱南古宅出来后进度已经来到4\/5了，只差一步就能完成。
倘若外面真有个怨灵，还是LV.2及以上的，岂不美哉！
她摩拳擦掌，当即就下床推门，打算出去用灵视看一眼，有没有黑气盘绕。
推开门一看，没瞧见什么黑气，走廊上也灯火通明的，IcU上头的电子屏还不间歇地亮着灯。
只是在IcU外的那张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正单手支着脸颊倚在扶手上，似是已然陷入沉眠。
左镇潮微微靠近了几步，站在那人面前，看他眼下无比明显的青黑，干涩开裂的唇瓣，以及那凌乱而起了褶皱的领口。
这和她印象里的谢灼今，像是两个人。
他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甚至是因为醉酒险些跌落的那一次——都和“狼狈”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如今这样孤零零地坐在走廊上，竟然有几分萧瑟。
他侧着脸颊，阴影打在左半张脸上，衬得那道穿过左眼的伤疤越发醒目。
左镇潮看见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从他的眼角积聚、滑落，又轻轻落到了皮质的扶手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扶手上已然积了一小滩水，看着像是
……她出来前想过很多可能性。
但的确没想到，谢警官竟然仍旧留在这里，而且还睡着了。
睡着也就罢了，怎么边睡还边哭呢？
左镇潮颇为不解，但是大冬天的坐在这里睡觉也实在不是个事儿。
她只得退回房间，从柜子里翻了条毛毯出来，轻轻盖在了谢灼今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深藏功与名，准备就此抽身离去。
然而手还没收回来，突然被一阵温热的力道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