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雷斯利庄园】血脉残章与忏悔录（五）
不得不说，俞天宇这招祸水东引十分有效，尤其是在张青如的脸色万分配合地骤然惨白，周博远也用一种隐含愤怒的目光看着他之后，众人的注意力转瞬便移到了这两人的身上。
“……对，我和她以前是有点恩怨，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在其他区混得好好的，干嘛想不开要杀她？”张青如咬着嘴唇，呼吸有些急促地说，“再说、再说——刚刚庄医生不是都说了，这是密室、凶器还是鱼线，想要勒死人需要极大的力量吗？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力气？！”
“抱歉，我纠正一下——”庄红药举起了手，开口道，“我认为凶器是鱼线，单纯是因为现场只有鱼线，但是不能排除凶手将凶器带走的可能性……也有可能凶手采用了更加容易上力的道具，这样即便是女性也可以轻易杀人。”
“你……你什么意思？”张青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刚刚他们怎么狡辩你都不发言，怎么现在我解释你就要拆我的台？”
庄红药无奈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俞天宇则是发出了粗粝的笑声，满是恶意地幸灾乐祸：“反正大家现在嫌疑程度都差不多，都有可能杀人，省得盯着老子一个人看！”
张青如的脸色更难看了，望向庄红药：“庄医生，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凶手是吧？那你呢？你的箱子里有安眠药吧？如果给楚瑶下药，不是能很轻松地谋杀吗？！而且没人知道你和楚瑶之前有没有恩怨，说不定你就有动机，还隐瞒了尸体的真实情况！”
陈潇见张青如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赶紧上前安抚了她两句，后者本就害怕，此时更是因为一番指控而身体发抖。
庄红药闻言，无奈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药箱，直接将其放到了房间内的桌子上，声称里面没有任何违规药品，大家可以随意调查。
“没有那个必要。”叶泓清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即使检查出来毫无问题也不能说明什么。我们这里了解医药知识的只有你，哪怕检查也不过是查看药品上面的包装和文字而已。这期犯案显然是预谋作案，那么提前准备好混淆视听的包装就非常容易。换言之，你现在没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
说到这里，叶泓清将头略微歪了歪，看着庄红药的脸，挑了挑眉：“或者，你愿意亲自把这些药全都服用一遍，证明他们不存在任何催眠或者致幻效果？”
庄红药的眉心瞬间皱起：“你……”
她没能把话说完。温巧注意到情况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且继续争辩讨论下去无法获得任何成功。因为此刻除了几位工作人员和左镇潮外，所有人都具备嫌疑，那么就意味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继续争吵下去显然不是办法。”温巧对众人说道，“我们会将楚小姐的遗体暂时存放在地下酒窖里——那里温度更低，而且气味也不容易逸散出来——另外，尽管现在的庄园已经不存在任何与外界连通的路径，但保险起见，之后我们会搜寻整个庄园内部，查看是否存在被我们忽略掉的异常，找找有没有潜入进来的危险分子。”
“你们谁去搜寻？”左镇潮立刻道，“我也要一起。”
“哎？”秦子焕呆愣地看了她一眼，立刻举手道，“那还有我，带上我！”
“我也是。”叶泓清说。
除此之外，庄红药和俞天宇也纷纷提出要主动参与庄园调查，后者声称“一定要找到一条密道证明的确是有外人进来了”。于是温巧决定带上苏朔和程勇，领着其他人一起去搜索庄园，而杜恒则是留在主馆大厅内照顾和安抚被遗留下来的其他人。
他们很快就照做了，几位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地搬来了一个简易担架——据说这是用于应对庄园内的一些突发紧急状况才准备的——将楚瑶的遗体搬上担架后，便匆匆前往了主馆的地下酒窖。而由于考虑到不能擅自收拾案发现场，他们打算就这么任由房间凌乱着，不做任何处理。
其他人也不愿意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久留，也纷纷决定跟着回到主馆一层。张青如主动和温巧提出，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居住在原来的房间，那和楚瑶的房间位于同一层，且离得过近，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半夜住在那种地方，非要要搬到二层抑或是主馆去不可。
这当然是相当合理的诉求，但由于今天出现了这种意外，温巧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让客人们居住在原来的房间内，或许将大家全都聚集在一起过夜会更好，而倘若凶手的确在众人之中，这样也不必担心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行凶。
张青如巴不得她这样说，满意地离开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主馆大厅，一路上左镇潮和秦子焕都远远看着此时已经走在人群最前方、今非昔比的叶泓清，颇有种熟人突然跑出去装逼的诡异感。
她在人群中发现了孤零零的玄先生，对方沉默地跟着大部队，且自刚刚在现场开始就一直没有过任何反应，神色也有些沉郁。左镇潮猜测他估计是被吓到了——毕竟也不是所有霸道总裁都经历过暗杀和死人。
于是等来到主馆大厅，趁着几个人抬着担架下了酒窖去放置遗体，左镇潮特意找到了留守的杜恒：“我看不少人都有些被吓到了，麻烦您多照顾他们。”
杜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看见了略有些萎靡不振的玄先生，与脸色惨白无比憔悴的张青如。他略有些迟疑地问道：“他们没事吧？要不然我还是去找点相应的药物？”
他的声音略有些大，引起了那边两人的注意。但张青如依旧铁青着一张脸，没有任何反应。玄先生倒是略微抬起了低垂的眼，朝着左镇潮和杜恒的方向摇了摇头，嘴唇被他抿得有些发白。
“不用太担心。”左镇潮安慰道，“即便庄园里真有外来者，我们有这么多人，难道还害怕对方一个？”
玄先生的脸色似乎略微好看了些。他似乎的确被那句话劝解到了，再度朝她露出了一个浅淡又温和的笑。
张青如则是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只是觉得很后怕……楚瑶的房间和我的那么近，如果真的有人想办法潜入她的房间杀掉她，那当然也有办法这样杀掉我……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担惊受怕，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真觉得存在什么‘外来者’吗？”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左镇潮循声看去，发现那正是坐在壁炉边上，看着座钟的叶泓清。他说完这句话，便将视线移向这边，直直地注视张青如：“明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凶手藏在我们之间的概率更大。如果今晚大家真的能够做到全都待在一起，那么有极大的可能性不会再死人。”
张青如张了张嘴，正打算回复点什么，突然听见餐厅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众人纷纷看去，发现那正是刚刚下去酒窖的程勇。
他此时面色无比难看，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一来到大厅便道：“出事了，我们在酒窖里看见了很奇怪的东西。”
“？”左镇潮的眉头跳了一下，她依稀有种不妙的感觉，“怎么了？”
“我说不清楚，但……总之那应该是一些文字，可是我们读不出来……”程勇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讲不清楚，各位跟我下去吧。”
于是大厅中的其他人便跟着程勇下了酒窖。即使众人从厨房进入地下、周围气温骤降后，后者依旧在不停地抹着自己脸上的汗。
酒窖的通道构造颇为狭窄逼仄，周围是简陋的土砌瓦墙，乍看之下与整个庄园的基调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独属于地下的潮湿气息，依稀的酒精气味一路延伸至通道之外，越是深入、味道便越是浓郁。
他们穿过通道，来到一间面积不过十几平米的小型酒窖，楚瑶的遗体被一块白布盖住，平放在酒桶前方的地面上，原先搬运尸体的几人已然聚集在尸体周围，挡住了大片视野。
但他们的脸色，无一例外，全都铁青一片，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见程勇带着他们抵达后，温巧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让开了位置，让后来者能够清晰地瞧见那尸体周围的景象。
于是左镇潮便看清了。
在尸体头部那一侧、朝向酒桶的位置，一只横放的酒桶木塞不知为何被拔了下来，空荡荡地悬在一侧，里面承装的暗红色酒液也随之流下，淌到了下方的地面上。
而那些赤色如鲜血的酒液，就此在酒窖灰暗的地板上，蔓延、勾画，形成了一串诡异而惊悚的文字。
——可倘若只是这样，那还不至于让所有人惊愕到如此程度。
“这是……”叶泓清略微皱起了眉，看向那滩形状怪异的酒渍，“日文？”
那酒液的走向与排列，勾画出的一个个形似平假名的字符，赫然形成了一句没人能读懂的日文。
但无论那形成的是何种语言，酒液会在地面上组成文字这件事，本身就荒谬且恐怖。
“你们有病吗？！”张青如已经快哭了，“算我求求你们，别再开这种玩笑了！这样玩有意思吗？！”
“……我很遗憾，张小姐。”温巧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刚刚我们搬着楚小姐的遗体进入酒窖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串文字。我敢和您保证，这不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所为，早在我们下来之前它就存在，并且显然不是刚刚流出来的。”
如她所言，地面上的酒液轮廓边缘已然出现了些许液体干涸后留下的深色痕迹。那足以证明这滩东西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至少绝对不会是刚刚才下来的几人制造的。
“是那个酿酒师！”陈潇喊道，“这地方不是只有他能下来吗？！”
“不、不是我！”杜恒吓得脸色惨白，当即辩解道，“我今天早上下来看的时候没有这个东西，而且……而且我也不懂日文啊！”
“你说不懂就不懂吗？”秦子焕脸色有些微微发白，闻言便歪头看他，“那我还能说我不懂数学呢，这不是随你自己讲？”
「杜恒有可能是演的，但依我拙见，秦子焕大概是真的不懂。」兰达姆尖锐地评价道。
左镇潮暂时没有回复它的打算。
“没错，而且你说你今早下来时没有这些东西，只是一面之词。”庄红药点头道，“有谁能证明吗？”
杜恒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剧烈地呼吸了好一会儿，终于猛地想起什么般看向角落里的苏朔，立刻道：“我……我发现酒窖里的冰块没有补充，所以上来后立刻让他去下面补冰块了，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和程哥待在厨房里！就算要动手脚也是他动吧！”
程勇点点头：“对，我印象里，他只是今早例行下来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了。”
于是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苏朔身上。黑发青年双手抱胸，如一尊雕像似的站在边上，闻言便像是觉得有些麻烦般闭上眼舒了口气。
“……对，我早上下来补冰块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字。”苏朔说，“应该不是他干的。”
他话音未落，俞天宇便迫不及待地说：“不是他干的，那不就是你吗？你就是最晚离开酒窖那个人！”
“当然不是我。”苏朔借着身高优势，颇具气势地低头看他，“我放了冰块就上去了，全程应该不超过两分钟。如果要写下这些字，至少得在下面待上五分钟左右，那样其他人早就起疑了。”
“等等，”秦子焕抬手指了指那滩痕迹，“所以，为什么是日文？”
庄红药声音微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座庄园的第一代主人，似乎就是霓虹人……？”
“什么？！”
“真的吗？”
她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惊愕，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并未关注过庄园的历史，自然对初代持有者的事毫无头绪。而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盘踞在众人心头的恐惧再度攀上了一个台阶。
他们开始思考一个可能性。
这个庄园闹鬼的可能性。
“你们有人懂日文的吗？知不知道那串字到底什么意思？”周博远着急地问几位工作人员，“你们不应该对这座庄园里的事最清楚吗？！以前难道没有出现过吗？！”
工作人员并未说话，反倒是叶泓清直截了当地回道：“写的不是什么好话，这是一句警告。”
左镇潮：“……你看得懂？”
“基本常识而已。”叶泓清看了她一眼，轻轻嘟囔了一句，旋即便翻译道，“‘夜间群居的乌鸦将被猎杀’……上面是这么写的。”
“这是什么意思？”俞天宇不满地问，“什么乌鸦？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大概是一种隐喻……我猜，它的意思是，夜间聚在一起的人会被杀死。”叶泓清说，“至于被谁杀死……”
“这地方真的闹鬼吗？！”陈潇有些崩溃地喊，“还是说这是有谁搞的恶作剧？！”
“还能是谁，我们之中不是只有一个人懂日文吗！”俞天宇冷笑地看向叶泓清，“能写这串字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的指控很可笑。”叶泓清偏头看向他，眼神毫无波动，“小李离开前这里还空无一物，而那段时间他们都在厨房内，没看见任何人进入酒窖。我从早晨到达餐厅后一直没有离开过众人视线，怎么写下这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