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灯节这晚,在街坊间游走的人都知道整个上京的花灯都被一位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少年买走了。
据说是为了讨心上人欢心,更妙的是那位少年的心上人居然也是位男子。
听说只要有人路过那间上京最大的茶楼,便能领到一盏精致可爱的花灯。
“怎么样,凝儿?我就说我有办法吧。”
顾云澈站在茶楼门口,身后是堆成小山一样的花灯。
只要有人过来,他便吩咐周遭的侍卫从那堆五颜六色的灯盏中取一盏送给那人。
如若是有情侣过来,他甚至还会突然将沈知凝搂在怀里,听别人祝福他们几句,再塞给对方一盏精致的小灯。
沈知凝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实在怕顾小侯爷那突如其来的脾气,像个鞭炮似的,随时会炸到自己。
谢诏站在一旁,手里提着那盏兔子花灯。
看着宛如一对的两人,心里酸得要死,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偷窥别人幸福的老鼠。
顾云澈将娇柔玉软的少女搂在怀里,眼神瞥向一旁的谢诏,笑得一脸得意。
很快,谢诏就故意转头避开了这暧昧的一幕。
顾云澈依旧阴阳怪气,“怎么,谢公子不走,是也想要花灯吗?还是说你对我身边这位小郎君有想法?”
他说这话时,放在少女腰间的手又紧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知凝总觉得他说话时带着满满的醋意。
谢诏突然沉默了。
良久以后。
他道:“既如此,谢某就先告退了。”
“行,慢走不送啊。”
顾云澈勾唇,浑身桀骜不驯的气息更衬得他华贵异常,仿佛这皇城中根本没有他惧怕的人和事,他少年心性的一面瞬间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
可偏偏他的身份地位,又给了他这样骄纵的资本。
“怎么样凝儿,我和他比起来谁更帅一点?”
不用他说,沈知凝就已经明白顾云澈说的“他”指的是谢诏。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与谢诏婚约已经取消的事。
沈知凝奋力挣脱开他的禁锢,而后冷冷道:“如今花灯已经悉数送出,我可以走了吧,小侯爷。”
“可是,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少年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中透着认真,仿佛直逼她心底。
沈知凝深吸一口气,“顾云澈,这么幼稚的问题以后就不要再来问我了,更何况东西我已经全部还给你了,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关系。”
很快,她的手腕又再次被他捏紧。
“沈知凝,你真当我在乎那些小玩意是吗?”
顾云澈的声音带着些怒意。
这位向来不可一世的小侯爷还是第一次在旁人这里尝到吃瘪的滋味。
“黄金也好,珠宝也罢,那些东西本世子要多少有多少,我那天让人写信给你,只是为了趁着还东西时再见你一面...可谁知道,你竟然连面都不肯露,你知道本世子今夜找你找的有多难吗?”
他看向她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难过。
沈知凝也沉默了,她只想到这一世她定要顾云澈幸福快乐,可是她没想到原来他快乐与否全取决于自己。
“沈知凝,你真的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吗?喜欢我就有那么难吗!”
她要星星,他绝不会为她摘月亮。
她家室低微,那他就想办法将她扶上去。
遇到她后,他也开始学会慢慢关心她人,学会低头服软。
可为什么他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喜欢自己。
沈知凝看到他眼底愈演愈浓的哀伤,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又想起了古寺里那位师父的预言。
“此女命犯桃花,灾难皆起于情爱,爱她之人,也必将受尽百般折磨,唯有早日挣脱,才是唯一救赎。”
镇北侯就顾云澈这么一个独子,再无人能传宗接代,若是因她断了侯府的香火,使得小侯爷蒙冤受灾,她定会后悔一生。
所以她不能接受他的爱意,也不敢接受。
一想到原本鲜衣怒马,风华绝代的小侯爷上一世因为她独守边塞一生,沈知凝就觉得愧疚。
她本就不是个好人,所以这一世她定然不能负了顾云澈。
于是原本还面若桃花的少女开始将手指从他手中一根根抽出,脸上更是没有一丝情绪。
“凝儿...对不起,我不闹了,你怎样我都依你好不好。”
难道是自己将她逼的太紧了?
顾云澈忽然有些害怕,连语气都软了起来。
“我不逼你了,你若是嫌我烦,我以后只偷着关心你,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沈知凝冷声道:“与这些无关,我只是真的不喜欢你。”
怕他不信,她又加重了语气,“现在不会喜欢你,以后也更不会喜欢上你。”
诸如此类的话像是带着尖锐的钩子,一句一句往顾云澈心里钻,钻的他鲜血淋漓。
他攥拳,咬紧牙关,“是不是因为你那位表兄?他是不是不让你同我在一起?”
顾云澈想起那日在御花园中,他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道不满的视线,很快落雪就来请沈知凝回去。
除了裴之,他实在想不到她能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
见他眼底的怒火渐旺,沈知凝蹙眉道:“和他没有关系,只是我们真的不适合罢了。”
月色如银,原本热闹的街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空落落地。
沈知凝抬头望了眼天,才发觉时候已然不早。
她忽然记起了自己和玉珠约定一个时辰后在千味楼会面的事,但这会似乎已经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于是她匆忙开口,“总之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还请小侯爷日后不要再缠着我。”
见她又要走,顾云澈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凝儿......我不想你走,也不想看到你喜欢别人。”
沈知凝的身影一顿,回过头,便看见往日那位俊朗张扬的少年郎竟如只小狗般在她身后摇尾乞怜,而他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雾色,在月光下微微泛红。
她忽然记起,上一世顾云澈虽然去了边塞,可每年他都会写无数封信送进宫来。
就算从来收不到回信,他也日复一日如此,并且每一封都是他亲笔书写,每一封的结尾都会用她的笔迹写上一句——娘娘万寿安康。
字里行间,无不诉说着对她的思念。
原来年少不可得之物终究是困了小侯爷一生。
可她今生,实在是不想伤害顾云澈那颗真心。
沈知凝一把拍掉那只紧紧攥住她衣角的手,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
“还望小侯爷自重。”
她总是理智冷静,言辞简短,却化作一柄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顾小侯爷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