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轻车熟路地领着她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那里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这里守卫森严,看门的侍卫见般若过来,“这位姑姑是?”
般若答道:“奴婢是凤仪宫的掌事宫女,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送饭。”
“哦,原来是般若姑姑,快请进吧。”侍卫不再阻拦。
宋云缨二人进了院子,空无一人。
想是已经被清了场。
便见林深之处有一竹舍,隐在池塘的水雾中,清幽雅致。
透过窗棂,宋云缨见独孤羽闭目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四肢亦被铁链绑着,身上还有发病时自残留下的伤。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局促,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玄幽坐在一旁,正拿火针在他周身穴位上扎着,手法娴熟,一丝不苟。
紧接着,将一瓮毒虫毒蛛倒在独孤羽的身上。
每一只虫都钻咬着他的心脉,以毒攻毒,是玄幽的疗伤之策。
虽然阴毒,却是最有效的。
比宋云缨往日温补的法子更有效果。
宋云缨见状心中不免一颤,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从前,是她陪在独孤羽身边。
替他一次次渡过难关。
如今换了玄幽,宋云缨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
这也足以说明,皇上已经不信任她了,所以才找来他最倚重的国师接手。
又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算计好的。
要不计代价的保住独孤羽的性命。
过了一会儿,玄幽收针,独孤羽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玄幽替他拭去额上的汗水,“殿下,你本不该受这罪的。”
独孤羽闭着眼,像是忍着疼,语调也是冷冷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是年纪大的缘故吗?”
玄幽被噎了一句,心里不快,“誉王妃贤惠,今日把我那座下的小弟子收房了。待王爷回府,就多一位贵妾侍奉左右了。”
独孤羽这才有了动静,“你干的?”
玄幽道:“不是我,是皇上。我早就说过,殿下不让我动她,自有皇上出手,怎么样,应验了吧?”
独孤羽不信,“没有你,父皇想不到这法子。”
“你早就靠着预知世事的能力,取得了父皇的信任,你说的话,他最信。”
“殿下是怪我不该顶替了师父的位置吗?”
独孤羽只道:“你不配提她。”
言罢便别过脸,不再与她说话。
玄幽见他如此冷淡,索性认下,“殿下怨我也无妨,师父如天神一般,我自攀比不了。可也不是我要害殿下的心上人。”
“宋云缨诞下皇嗣,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皇上为保王爷性命,必会下狠手。”
独孤羽眸中闪过一丝凌厉,“所以你们谋划着往本王身边塞个眼线?是打算悄无声息的结果了她?”
玄幽道:“殿下,青鸾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她一定会料理的干净,不让人看出半点破绽。”
“让她滚。”
“殿下……”
“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独孤羽道:“别自以为是的替本王谋划,你若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本王饶不了你。”
“难不成,殿下还想去皇上面前戳穿我不成?”
独孤羽冷哼一声,“你那点道行,骗骗他们也就罢了,偏还要把本王算计进去,岂非找死?”
玄幽心里纠葛,“是,我是虽不及师父英明神断,但也不是那等宵小之辈。我只是希望殿下能明白,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改变的。”
独孤羽不再言语,只是闭着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玄幽见他烦腻的很,索性用了下了几只眠蛊,不出一刻钟,独孤羽已沉沉睡去。
他这几日总夜不能寐,下了蛊,多休息休息,也好。
玄幽替他盖上被子,便走开了。
宋云缨始终在外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独孤羽与玄幽之间,竟有着这样复杂的纠葛。
更没想到,自己竟也成为他们权谋中的一枚棋子。
般若也是无措,跟宋云缨在林子里听了壁角,万分尴尬。
般若轻轻示意,“要不,奴婢自己去?”
宋云缨摇摇头,示意般若稍安勿躁。
她心中虽乱,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否则不仅救不了独孤羽,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轻声对般若说道:“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你再去敲门。”
般若闻言,有些犹豫,“可是,王妃,国师她……”
宋云缨打断她,“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般若停了片刻,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向竹舍,敲门说道:“国师,凤仪宫掌事宫女般若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求见。”
过了一会儿,竹舍的门缓缓打开,玄幽一身素衣,面容清冷地出现在门口。
她看着般若,又看了看躲在暗处的宋云缨,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何事?”玄幽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般若低头,恭敬地说道:“回国师,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送饭,顺便……顺便问问王爷的病情。”
玄幽微微皱眉,“王爷的病情自有本座照看,无需多问。你且把东西放下就走吧,回去告诉皇后娘娘,请她不必担心。”
“是。”般若放下食盒,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宋云缨拉住了衣袖。
宋云缨从暗处走出,层层剥离下,一双灵动的眸子看向玄幽,“国师可安好?”
“怎么是你?”玄幽敛了神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国宗圣地。”
宋云缨不卑不亢,“国师,本宫知道你对王爷一片忠心。但本宫也希望您能明白,王爷他不仅仅是您的殿下,更是本宫的夫君,孩子的依靠。为了他,别说是什么圣地,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闯得。”
玄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嘴上的情深意重,谁都会说。情是天底下最廉价的东西。”
宋云缨不理会她的讽刺,只道:“国师该有多命寡,才会说出这么薄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