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赵春闹简直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吃到熊掌，这一刻，她心中简直生出了一种“我配吗”的感叹来。
也不知道是她熊掌滤镜，还是熊掌本身食材就好，亦或是黄大厨的手艺太好，她只觉得吃进嘴里的熊掌肉真的是好吃得不得了，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熊掌肉又软又糯，又香又烂，但是却又不是入口即化那种，而是带着微微的嚼劲，导致吃起来越吃越香。
当然，除了熊掌肉，桌上还有其他的菜，今天黄大厨是撸着袖子彻底做了一顿大餐，炖得软烂的猪蹄，焖香的红烧肉，还有各种凉拌小菜……
别说赵春闹母女俩了，就黄大厨的三个徒弟，等吃完，也是各个都腆着肚子，撑得不行。
“真的太好吃了！”黄昊忍不住感叹，“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会熊掌啊？下次我们不吃清炖的，吃红烧的啊！”
不过他这话一说出来，却得了黄大厨一个脑瓜崩子。
黄大厨虎着脸看着他，无语道：“你当熊掌是地里的大白菜，随地乱捡啊，还下次，你这一辈子能尝这么一次就不错了！”
也正是因为太稀奇了，苏雨清才会不远千里，用着冰块冻着都要给他们寄过来让他们尝尝鲜，因为一辈子，可能真的就只能吃这一次了。
“师父，我看那锅里还有半盅熊掌了……”有徒弟眼馋，“这半只，我们什么时候吃啊？”
黄大厨道：“那不是给你们留的！”
他叫了赵春闹过来，用厚毛巾裹着那一盅熊掌，将东西递给她，说道：“这东西是清清那丫头寄过来的，我们都吃了，也该让她父母也尝尝。”
那丫头信里没说，但是黄大厨觉得，她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着苏家夫妻俩的了——别看她面上没心没肺，但是心里可重感情了的。
赵春闹愣了一下，旋即点头：“是该如此。”
黄大厨叹道：“你和他们家熟，就拜托你帮忙跑一趟了。”
赵春闹却说：“应该的。”
其他人一听这剩下半只是要给苏雨清父母的，自然是没有话说了，而赵春闹和赵母离开后，便拿着熊掌往苏家走，打算给苏家父母送去。
赵母却是忍不住叹气，道：“我瞧钱娟他们夫妻俩狠心得很，上次我和他们聊起清清，他们的语气就特别冷淡，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清清现在的情况，你说清清这才离开多久啊，他们就一副把她抛之脑后的表现……”
“你说，就算清清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但是他们好歹也做了快二十年的家人，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感情说割舍就割舍掉呢？”
赵母不解，并且为苏雨清感到痛心。
赵春闹也忍不住抿唇，因为苏雨清的关系，自认为是苏雨清好友的她，觉得自己该承担起帮朋友照顾父母的责任，所以她这大半年常去苏家，因此她的感觉比赵母要更加强烈一些。
苏家父母对苏雨清的感情，似乎随着苏雨清的离开，在逐渐淡去，这种情况随着时间过去越发强烈，上次她和他们聊起苏雨清，钱娟的语气十分冷淡，好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赵春闹有些头痛，这些事她在信里都不敢跟苏雨清说，就怕苏雨清难过。
“还好清清选择和沈同志结婚离开，去了黑省……”赵春闹也不由得庆幸。
如果当初苏雨清选择结婚的人是其他人，或者是找到了工作留在京城，那么她就得亲眼目睹苏家父母的冷酷，那对她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啊，她得多难过啊？
所以赵春闹才庆幸，幸好苏雨清离开了京城，之前看来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现在看来，却觉得是最好的选择了。
沉思间，母女两人已经到了苏家，在敲门等了一会儿后，门内传来有人开门的声音，随着大门被打开，一张明艳年轻的脸出现在了赵春闹母女二人的面前。
看到这张脸，赵春闹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苏雨瑶瞥了她一眼，轻笑着把门打开，道：“赵同志来了啊……”
赵春闹走进去，道：“我找钱阿姨。”
“你们进来吧。”苏雨瑶说，脸上表情大方坦然，然后她往屋里走，喊了一声：“妈，赵春闹赵同志来了。”
苏母钱娟从屋里出来，当看见赵春闹的时候，她面上一喜，高兴道：“闹闹你怎么过来了？诶，秀芬你也来了……快快快，你们快进屋里来，今天风大，外边冷。”
她带着赵春闹母女两人在客厅坐下，态度极为热情，热情得赵春闹甚至觉得有些不自在。
以前因为她是苏雨清的好朋友，手帕交，钱娟对她也好，但是那种好，是爱屋及乌的好，但是在苏雨清离开后，很诡异的，钱娟对她的态度却是越来越热情，越来越好了，好得赵春闹都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赵春闹扯了扯唇，将怀里的东西放桌上。
钱娟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赵春闹的目光紧盯着她，说道：“清清的爱人在黑省打了一只熊瞎子，得了两只熊掌，就寄了一只过来，黄师父料理好了，便让我送了半只过来。”
钱娟表情淡然，当听到“清清”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就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哦，是这样啊。”她这么说，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
这时候，苏雨瑶从屋里出来了，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上衣，脚下是一双漂亮崭新的小皮鞋，而在她的手腕上，随着袖子的起伏，能看见腕上戴着一块漂亮精致的女表。
她看起来时髦又洋气，浑身都透着一股精致的美丽，完全让人想不到她在农村生活了十九年，并且在那里长大。
见她一副要外出的模样，钱娟下意识站起身来，问道：“你要去哪了？”
苏雨瑶说：“我和平彦约好了，晚上去看电影。”
钱娟走过去，道：“就你们两个人吗？现在都下午了，要不吃完饭再去吧？闹闹拿了一盅熊掌来，要不你尝尝再走？”
“熊掌？”苏雨瑶却是面露警惕，“哪来的？”
钱娟语气淡淡，浑不在意的道：“说是清清送来的，也难为她去了黑省还惦记着我们了。”
清清？苏雨清……
苏雨瑶目光充满深意的看了表情不忿的赵春闹一眼，脸上笑意更甚了，她道：“算了，我不喜欢她，才不要吃她送的东西了！妈，你也别吃她送的东西了，你忘了吗，要不是她，我们母女两怎么可能分别这么多年？”
钱娟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见她提及苏雨清的态度冷淡极了，苏雨瑶心中不免得意，这时候，她突然注意到表上的时间，惊叫了一声，忙道：“哎呀，时间来不及了，妈，我先走了！”
说完，她匆匆就往外走。
钱娟追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客厅门口一直目送她离开，赵春闹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一幕赵春闹很熟悉，因为曾经看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只是当时的主角并不是钱娟和苏雨瑶，而是钱娟和苏雨清。
那时候，钱阿姨多心疼清清啊，那真的是清清出门她都担心清清会磕着碰着，可是这才多久，清清在她心里的位置，似乎就已经完全被苏雨瑶给取代了。
就只是因为清清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吗？血缘，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能让一个人彻底抹去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赵春闹不明白，心里也为好友感到难过。
而那边，钱娟忧心忡忡的回来坐下，她叹了口气，看向赵春闹，道：“闹闹，抱歉啊，瑶瑶以前明明和你那么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倒是不爱和你玩了。”
听到这话，赵春闹的表情不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阿姨，你记错了吧。”她道，“和我玩得好的不是苏雨瑶同志，是清清，是苏雨清啊，你忘了吗？”
钱娟表情恍惚，她轻轻按着脑门，疑惑道：“是吗？不是你和瑶瑶玩得好啊？我记得你们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班的……”
赵春闹确定了，她肯定道：“阿姨，你真的记错了，从小到大和我一个班的人是苏雨清，是清清啊。”
“是，是吗？”钱娟皱着眉，她道：“难道我真的记错了？”
赵春闹探究的看着她，道：“阿姨，你似乎是把清清和苏雨瑶同志弄混了啊？”
钱娟晃了晃头，道：“可能是最近有些着凉，脑子有些混乱了吧。”
赵春闹抿了一下唇，她表情严肃的看着钱娟，道：“钱阿姨，你真的对清清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你忘了吗，你以前是最心疼清清的，你说她是你最宝贝的女儿……”
“也是因为清清，你才会对我这么好的！因为我是清清最好的朋友。”
赵春闹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此时真的是不吐不快。
“我知道苏雨瑶同志吃了很多的苦，但是那也不是清清想看见的，在这件事上，清清也是无辜的啊！”
她为好友觉得委屈，难过道：“你不知道，当初知道自己不是你和叔叔的亲生女儿，清清有多难过，清清虽然去了黑省，可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你和叔叔，她每次都拐弯抹角的问我有关你们的情况……”
钱娟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她突然觉得大脑一阵刺痛，不由按着头抽气道：“你别说了，吵得我有些头痛。”
赵春闹一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这时候，赵母拉了她一下，她发热的大脑才逐渐冷静下来，才发现钱娟看起来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阿姨，你没事吧？”赵春闹心里发紧。
钱娟吐出口气，她伸手捶了一下心口，道：“没事，就是这半年身上新添了毛病，偶尔总是觉得心口发酸发紧，医生说我可能是心脏出了点问题。”
赵春闹心里一突，“那没什么事吧？”
钱娟摇头：“没事，医生说只要情绪不要太激动就没事了……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哦，是说清清的事情吧？唉，我们家和那孩子可能真的没什么缘分。”
赵春闹看她突然就平静下来的表情，心里总有一种微妙的不对劲。
不过刚刚的话被打断了，她现在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所以她和赵母坐了一会儿，便跟钱娟告辞了，钱娟送他们到门口，态度一如当初赵春闹来找苏雨清玩的时候。
“……下次再来玩啊。”她这么说。
赵春闹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好。”
而等他们离开后，钱娟回到客厅，才注意到赵春闹她们送来的东西，她好奇的打开，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便从罐子里飘了出来。
“好香啊！”钱娟被勾得来了食欲，拿了筷子和勺子过来，先舀了一小勺汤喝。
这汤用的食材可是天上飞龙，那滋味只能用一个“鲜”字来形容，钱娟喝了一口，双眼就忍不住亮了起来。
——这也太好喝了吧。
“给苏全和瑶瑶留一点……”她想着，拿了碗倒了一碗，又分了一点肉，至于剩下的，她重新盖上盖子，打算留着给丈夫和女儿吃。
这熊掌端来的时候才出锅没多久，一路端过来，温度稍微降了一点，不过却还是热乎乎的，一口喝下去，那简直是享受，再吃那肉，软糯非常，简直美味得不得了。
钱娟不由感叹：“这也太好吃了！不愧是黄大厨的手艺。”
对了，刚刚闹闹说什么来着？她说这熊掌是清清从黑省送来的……啊，这丫头倒也没算白养活，之前还觉得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差了。
钱娟淡淡的想着，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平静，所以直到眼中泪水流下来，淌过面颊，滴落在手上，她才恍惚回过神。
“我哭了？”钱娟茫然。
我为什么会哭呢？
她问自己，心里被一股巨大迷茫给充斥着，只是……
她觉得自己的心莫名的很痛，也很酸，心口鼓胀胀的，像是裹着一股巨大的酸涩，又悲伤的情绪，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情绪是从何而来。
她想：“我真的是生病了。”
*
而另一边，苏雨瑶此时已经和纪平彦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