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几十年后的金陵医所,那位老将军躺在那里,周围围绕着家人和战友们。
他已经在病床昏迷好多日子,刚才却突然打了个喷嚏,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咂咂有些干裂的嘴唇,说:
“哈哈,你们辛苦了,只是我这嘴里有些苦,搞点水喝吧。,”
“你还知道喝水,知道昏迷几天了吗,大家都急坏了。”
“这有啥,我那一次受重伤,整整昏迷了五天,棺材寿衣都准备好了,不是也活过来了吗?有啥可怕的,不就是睡一觉歇歇嘛,爬起来继续干……”
………
余副军长看着永年他们把药喂下去,慢慢走出门外。
院子外面,挂满了绷带等,一阵山风吹过来,在飒飒的飘动着。
这是在六区设立的临时医院,战场上受伤的伤员们都集中在此救治,医护人员非常忙碌。
院子外面,几个木匠都在忙碌着,他知道,这是在制作棺材,是为牺牲者准备的。
作为洪军正式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不仅战役全胜,而且成功抓获官军的少将师长,他和钟军长,以及总部都是高兴异常,总部还把这个战役的情况向各个根据地做了发布,要求他们向三角地带学习,敢于胜利 敢于做到攻守兼备。
可是,恰恰是这个攻守兼备奇迹的创造者,此时因身负重伤而生死难料,怎能不让他揪心?
言家洼的老保长赶着一辆马车来到了六区的临时医院门前,他与余副军长并不陌生,而且不是洪军战士,不过二人多次交往,他也与广朋又以及洪军队伍很有交情,甚至帮助很大,因此余副军长见到他的到来,虽然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也马上笑脸相迎:
“老保长,好久不见了。”
“余副军长军务繁忙,今天难得有时间啊。”
“是啊,你老人家近来生意可好?”
“就那样了,老头子没用,这些日子也就是忙着采茶炒茶卖茶,倒腾着过日子啊。听说咱们队伍打了个大胜仗,怎么没有见到广朋回家啊?”
“嗯,打了一个大胜仗,还活捉了官军的师长,广朋和他的团可是立下了大功、首功啊。”
“广朋当团长了?”老保长很惊讶的说,看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是啊,他现在是团长了,这一次光俘虏就抓了千八号人呢。”
“了不起啊,他的太太和母亲让我来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他们可是都担着一份心呢,如果立了大功,也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一边说着,老保长一边看着院子外面正在打造棺材的木匠 ,眼神很明显的飘忽不定着。
“每一次战斗都会有伤亡,广朋也是这么安排的,牺牲的战士都必须回归乡里,有自己的安身之地,所以才打造棺材啊。”
“对对,他是茂林寺出身,不能有孤魂野鬼的。要是家人见广朋不方便,我…我可以见一下他吗?我给他带来了他最喜欢的尧王山茶叶和酸白菜,我交给他就走 ,不会泄露军事秘密。”
“他很忙啊,要不我转交给他吧?”
“也可以,可是还有他婆姨给他做的新鞋呢,那可是得让他试一下合脚不合脚才行吧?”
说着,他就从马车上取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两双新鞋让余副军长看。
这一下,余副军长也撑不住了,向前走了一步,低声说:
“广朋身负重伤,现正在医院里面进行抢救,要不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吧?”
“啊……”
老保长后退两步,鞋子也掉在地上,一下子背过气去了。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猛然听到,还是顶不住了。
警卫员赶紧把老保长抬进去进行抢救,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
“我要去看看广朋,我要马上看看他,他的家里人还在等着我的话呢。”
余副军长抹着泪,看警卫员搀扶着有点驼背,步履蹒跚的老保长进到广朋的病房,自己也跟了过去。
永年与老保长极其熟悉,看他跌跌撞撞的进来 也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赶紧把他扶到床边坐下,给他冲上一杯茶水。
老保长看在病床上脸色蜡黄,一声不吭的广朋,伸出哆嗦着的两手摸着他的脸庞,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身边的护士也赶紧站起来安抚:
“老先生,不要过于难过, 广朋团长不过是暂昏迷,已经不流血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没有做声,而是很快止住泪水,伸出三个指头搭上了他的脉门,轻轻试着脉。
他点点头,接着摇摇头,说:
“好奇怪,脉搏很弱,但是又很稳,奇怪。”他自言自语的说。
老人们多多少少都会试脉,虽然不是精通医术,但是八九不离十。
“你老看有没有什么好方法?”永年问。
他知道,民间验方很多,尤其是根据当地的自然情况,有一些地域性的验方,往往非常灵验,老保长这么一大把年纪,应该也有自己的适应性方剂或者疗法。
“我看看他受伤的部位,行不行 ?”
护士点点头,加上也到了换药的时刻,她们就解开绷带,让老保长看了看。
老保长看到伤口结的细疤,说:
“你们搞错了吧,这样的枪伤应该用我们当地的良药才行,用上就好。”
“啊,”几位护士大惊失色。
余副军长也表示反对,老保长拗不过他们,就拉住永年的手,摇了摇,说: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副军长和先生们了,永年啊,你就过来帮我把车上的菜搬下来吧,都是你们团长最爱吃的,你们也品尝一下,好好给广朋治病。”
永年跟着老保长走了出来,警卫员也跟着要一起搬,永年十五:
“你们看,也不多,你们还是照顾余副军长去吧。”
确实不多 也就是两坛酸白菜,三大盒尧王山茶叶。
把东西搬下车的永年刚要离开,一位带着倭笠的老者一把拉住了永年,伸手在他肩上一拍,他一抬头,刚要惊呼,却被老者拉到一边,把一个紫色瓷瓶交到他的手里:
“换药的时候,戳破结痂,敷上就行,无色无味,三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