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雷沉了眉头,只得低声安慰一句:“相爷,您节哀顺变吧。”
鹤砚清从床上翻身而下,黑色的单衣架在他消瘦的长身上,似一道墨色的孤峰。
袍子之大,都快看不见他的身形了。
他只着了一件单衣,便再次前往荣城知府衙门的停尸间里,一直盯着那伤口看了许久:
“震雷,你去问一下仵作,弯刀刺入与直刀刺入,伤口各呈现如何形状。”
他甚至对着震雷用手比划了大致伤口长度,形状,让仵作来推算出刀的形状与大小。
因为,他发现了不对劲。
一夜之后,东宫传来急报,文昌帝驾崩。
鹤昆让鹤砚清赶紧回宫,要他来主持大局,镇压那一直蹦跳的孟家与四皇子。
紧接着,便是登基为帝了。
鹤砚清动身回京,那座宫城被朔风守得宛如铁桶。
一抵达皇宫,朔风便迎了上来:
“相爷,如您所料,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姚贵妃,她的确下手了。”
鹤砚清面色平静,似早已料到:“可留下证据?”
朔风点首:
“有,人证物证都有,只是姚贵妃自个儿不清楚她做的一切都在相爷您的掌控之中。”
鹤砚清冷冷笑着:
“着本相手令,去告诉内务府,准备丧仪,再去通知礼部,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
鹤相一归,安排的所有事情便都有了分量。
孟家与四皇子一党,闹得再厉害,也害怕那五万禁卫军。
一入了皇帝的乾元宫,便听见姚贵妃哭得昏天暗地,动静可不小。
鹤砚清抬脚跨入,走到姚贵妃的身后:“请贵妃娘娘节哀。”
姚贵妃猩红着双眸:
“鹤相,你可算回来了,昆儿一直惦记着你呢,你回来了,他才安心继位。”
鹤砚清冷眼,黑眸藏着别人永远看不懂的情绪,继续平声说着:
“臣已经通知下去了,丧事与登基大典一同进行。
孟家那边之所以闹腾,是因为背后有淮南王,不过我都可以解决,还请贵妃娘娘不用担心。”
姚贵妃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
“相爷这些日子辛苦了,等昆儿登基后,你也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鹤砚清笑意忽的浓烈起来,瞳孔里散发着锋利的寒光来:“怎么不说让我辞官呢,贵妃娘娘。”
他从袖口里将姚贵妃下毒谋害皇帝的证据扔在姚贵妃的脚跟前:
“我将这些东西留了好几份,姚贵妃若是将来不安分。
本相便将这东西交给皇祖母,孟家,看看贵妃娘娘您还能不能安坐太后之位?”
姚贵妃面色白了白,此刻才醒悟过来,她中计了。
现如今太子需要鹤砚清,而自己被鹤砚清给压着,只怕将来这朝政全都被鹤砚清给控制完。
姚家一心想爬得更高,从近日鹤砚清的动作来看,他一直在打压旧的贵族,抬高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都是些什么人,是吃过苦头的人,谁给了他们荣耀,他们就会跟狗一样誓死效忠那鹤砚清。
此番下去,太子早晚被架空。
三日后,鹤昆登基为帝,是为大元顺德帝。
顺德帝继位,姚贵妃晋为太后,老佛爷晋为太皇太后。
新帝登基,由丞相鹤砚清上奏,为新帝选秀,充纳后宫。
在鹤砚清的主导之下,为鹤昆选了不少美人入后宫,还去大元朝各部疆域替鹤昆寻找美人。
鹤昆开心不已,日日浸淫在美人与香榻里。
而朝政之事,多由鹤砚清出面解决,已有摄政之兆,此事令姚太后分外不满。
半月后,荣城知府的仵作验了旁边两具女尸。
得出的结论是,死者时间有微妙差异,但并不能确认两具女尸的死亡时间不同。
震雷亲自跑了一趟,将仵作的话一五一十的回禀:
“相爷,仵作还说,那两具女尸,有一具在生前是生育过的女子,如此便能排除是三姑娘身边的丫鬟。”
鹤砚清手中的墨笔一顿,纤薄的眼皮微抬:“继续说。”
震雷继续道:
“仵作不敢查验怀疑是三姑娘的那具尸身,但也从相爷给出的线索推断出了一些东西。
仵作将刺伤那具女尸的匕首用木头给做了出来,属下又去宫中调了那日鹤翎公子用的弯刀来做对比。”
下人将托盘放在了鹤砚清的书案上,鹤砚清垂眸看了下去。
震雷道:“两把凶器差距显着,由此推断,那具女尸不是三姑娘。”
托盘的凶器,一把是弯刀,一把是直刀,差距过于显着。
加上其余两具的验尸报告证明,这结论很显然了。
鹤砚清将身子朝后靠去,锋利的眉骨末梢沾染了些许风雪,整个人肃然清冷:
“派人将姚冰清送回她的姚府,没有本相的允准,不得再入雍王府。”
说完这句话后,又在吩咐道:
“继续派人找寻姜玉瑶的下落,一旦找到了,不要惊动她,本相亲自前去拿人。”
在得知姜玉瑶并未死去后,鹤砚清的憔悴才恢复了一二,但整个人仍然是陷在冰潭里的。
心境从不甘变为了愤怒,以及对自己私有物出逃的震怒。
那股刻在骨子里的掌控欲,是从来都不会改变的,他最厌恶自己的东西脱离自己掌控的那一瞬。
大元朝廷在顺德帝鹤昆登基以后,他开始日益沉浸在高作龙台,美人在怀的美好日子里。
前些阵子开始上朝迟到,到后来三日来一次,五日来一次,朝政大权渐渐控制在鹤砚清一人的手中。
年纪轻轻的鹤相,已经位列百官之首,重权在握。
他启用兵部调令,开始一座城一座城的搜查姜玉瑶的下落。
大元境内的每一块地皮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