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公鸡欢快打起了鸣,新的一天徐徐拉开帷幕。
忘尘庵后殿厢房。
屋顶传来细微响动,床上之人马上警觉地半睁开了眼,手已握住枕头下的匕首。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上跃下。床上之人瞬间抽出匕首刺向黑影。
黑影身形一闪,轻松避开,恨声说道,
“好你个宁四,我是十一,你这是干嘛?想谋杀兄弟啊?”
说完扯下黑巾,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些许疲惫的脸,十一径直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尽。
宁远起身捡起匕首,抬头看了看屋顶漏进来的天光,冷哼一声,
“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就知道上房揭瓦,还不快上去盖好瓦,否则别怪我在公子面前告状。”
十一单手揉了揉额角,没好气道,
“我这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地赶过来,你就这么对我?”
话虽这样说着,但十一还是怕宁远找宁竹鸣告状,认命地飞身上去盖好瓦片才下来。
宁远皱起眉头,“你这么着急赶来是公子有要紧话让你传达给我?”
十一瞥他一眼,嗤声道,
“呵,真不愧宁夫子,料事如神。难怪公子这么看重你。”
“废话少说,到底什么事?”
宁远一记眼刀横过去。
十一也不磨叽,很快说道,
“公子让你找忘尘师太购买云容姑娘之前所打的络子及抄写的佛经,这是其一。
“其二,公子让你打听云容姑娘母亲身前有没有遗物留下?若有,想方设法拿到。
“其三,公子说容庚的人可能很快会到,让你做好应对,切勿露了马脚。”
宁远听罢神情复杂。
公子原让他过来忘尘庵就是因容庚打听云容姑娘,担心容庚察觉出云容的异常,特来告诫忘尘师太。
他遵命照办了。
他隐约能察觉到云容姑娘的事透着古怪,一个人怎会因一次落水就完全换了个性子?
这令人难以置信。
公子显然也明白,不然也不会郑重警告他。
但公子此次又派十一过来特意传话,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容庚已经见过云容姑娘了。
撇开云容的怪异,那容庚为何会对云容姑娘感兴趣?
收回飘离的思绪,宁远抬眸看十一,“你告知公子,这几件事我会办妥。”
十一点头嗯了一声,打了声哈欠,趴倒在桌上,“你先容我眯会眼再动身。”
宁远摆首笑了笑,匆忙收拾了下就去了正殿。
正殿佛像前,跪着一位着素净灰色僧袍,身形略显佝偻的尼姑,她便是忘尘师太。
她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眼神平静祥和。
宁远轻声走近在旁侍立,待师太礼佛完毕,上前恭敬行礼道,
“师太,弟子有事叨扰。”
忘尘师太缓缓起身,轻捻佛珠,“阿四公子客气,有事说来听听?”
宁远道,“不知师太您这边是否存有云容姑娘先前打的络子和抄写的佛经?”
忘尘师太神情顿了顿,语气不解,“自是有,只是你要来何用?”
“师太您也知道我家公子对云容姑娘的心意,他想对云容姑娘的过往有更多的了解,故而才对这些感兴趣。”
宁远躬身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家公子愿意出高价购买。”
忘尘师太不动声色垂了眸。
这柳公子不仅每月供应米面肉菜,还出人出力出钱扩建修缮庵堂,安顿灾民,俨然是这忘尘庵的衣食父母。
容儿这丫头倒是有本事的。
她甚感欣慰。
忘尘师太淡然一笑,
“阿四公子见外了,柳公子对忘尘庵的恩德老身铭记在心,容儿能得她青睐也是她的福气。
“这络子和佛经也不值什么银钱,老身稍后取来,劳烦你转赠柳公子便是。”
宁远道谢,但还是取了一张一百两银票递给忘尘师太,
“师太,弟子知您视钱财为身外之物,这银票就当是我们公子孝敬给佛主的香油钱,还请您代为收下。”
瞧瞧,多懂事啊!
忘尘师太推拒几番后,勉为其难地接下。
“师太,弟子还想向您打听一件事,云容姑娘生母,可有遗物留下?”
忘尘师太表情一滞,疑惑道,“老身绣的荷包容儿未收到?”
宁远被她突然的问话有些懵,想了想,探问,“师太的意思是遗物在荷包中?”
忘尘师太叹息一声,
“你是柳公子的人,老身才愿意和你说实话。云娘身前留有遗言要求将她的所有物品与她尸身一起火葬。
“只是老身替云娘整理遗容时,发现她手里攥着一片薄如拇指盖大的玉片,那玉片虽小但上面图案精细,看起来倒是不同寻常。
“为了给容儿留点念想,老身就私自把那玉片留了下来。本来老身也不知道放哪了,上回为感谢柳公子的善举,老身特意绣了个荷包赠予柳公子,顺带也给容儿绣了一个。
“说来也巧,在缝制荷包找绣线时,居然又发现了那玉片,老身怕往后又忘记,便顺手把它放在送给容儿的荷包内层里,让阿九公子转交给容儿。容儿收到荷包自会明白。”
宁远:“……”
师太你这也太不谨慎了。
这么重要的遗物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
他未记错的话,阿九那时办事之时,公子都还未对云容姑娘动心,纯粹是出于对灾民的怜惜。
只不过,他好像没听公子提起过荷包一事。
忘尘师太将佛珠挂在手上,笑意盈盈,
“老身知阿四公子心中所想,老身已是古稀之年,自问看人的眼光尚可。
“这忘尘庵并不起眼,柳公子能留意到,必定是因为容儿。不管他待容儿的心如何,他真心实意帮助灾民是事实,如此之人,定是品性纯良之辈。阿九公子在柳公子手下办事自也是信得过的。
“依老身的年纪陪容儿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老身确实有意替容儿找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如此德财兼备之人和容儿般配得很。
“师太您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宁远诚心言道,沉思片刻,又道,
“既然您交给了阿九,想来公子和云容姑娘都该收到,可能未曾留意到。
“还有,关于云容姑娘的事,若是有人来打听,还请师太按弟子所说应对。”
忘尘师太颔首,“阿四公子请吩咐。”
宁远躬身一礼,仔细和忘尘师太交代一番。
二人正说着,庵外一阵喧闹,有两个小孩跑了进来。
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说道,
“师太,阿四哥哥,庵外有一个自称是云容姑娘的朋友,说是要拜见师太。”
宁远心里起了惊雷,低声对忘尘师太道,“师太,弟子先回避下,有劳师太。”
忘尘师太点点头,柳四的避讳似乎知道来人是谁,她前后拼凑,自然也知道自己徒儿的身世怕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