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巧之这一等就是半天,伙计都已经上了好几壶茶水,都不见梁功回来。
茶水这个东西品一品倒还好,但喝多了就有些刮油,反正越喝越饿,就当常巧之打算去买个包子垫垫之时,梁功才坐着马车赶来。
他一下车就忙不迭地道歉,“不好意思劳你久等了,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且移步食为天再说。”
“最好不过了。”常巧之正好饿了,便和梁功坐上马车,不多时便到酒楼,两人径直上到二楼包间。
时书吏见到两人前来,便从旁边的布袋里拿出两本邸报来,“久等了,只因衙门里又出了一件官司,这才来得晚了。”
梁功当时也在场,便将此事当笑话给常巧之说了。
原来是那官办代书讼状的掌柜,竟发现有野代书讼状的书生抢他客人,两人就打斗起来,而后又将书生扭送到官府。
按理报官的讼状只要行为格式正确,官府都该受理,但偏偏衙门只认讼状上的那个戳印,此举激起民愤,城中不少讼师,纷纷前去给书生摇旗呐喊,搞得知府下不来台。
这种事其实就像窗户纸,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但一旦捅报,事情就闹得不好收场。
常巧之笑了,“那掌柜的确实心黑,原该有此报。”一份邸报竟敢开价百两,需知一县长官一年的俸禄都不及这个数呢。
时书吏见常巧之仔细翻看邸报,道:“这邸报是手抄原版,我略翻了翻,倒真有上报蝗灾的,朝廷让各府县加强预防呢。”
不过蝗虫有翅膀,来的快,去的也快,朝廷给的政策压根儿没用,什么炸着吃、火烧法、捕杀法,在庞大的蝗群面前都跟小儿科似的。
常巧之将邸报还给时书吏,“我看了一下,上面有记载的受灾州县都有十来个,这次灾情可能比想象的严重哦。”
时书吏接过,道:“我也看到了,不过那边是京畿地带,有太平仓呢,应该出不了乱子,倒是梁兄或许还能发一笔大财。”
“这种黑心钱不赚也罢,”提到这个,梁功就有些生气,“昨天还有几个同行找上门来,让我不要再平价售粮,说我扰乱行市呢。”
常巧之探身问道:“你那存粮还能撑几天?”
“撑不了太久,上回将粮食运到汉城后,也没时间补货,我估摸着他们就等着我卖完关门,便要再次提价了。”
常巧之笑道:“他们提价也有好处,或许别的粮商见此地有利可图,将粮食运过来呢。”这粮食不比别的商品,运费占了大头,一旦运来,再想运回去就不划算了。
梁功点点头,“无利不起早嘛,只是等到其它商人将粮食运过来,他们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常巧之经过汉城一行后,好像患上了粮食不足恐惧症,于是问道:“不如我也参个股,咱们从江南运粮来。”
常巧之目前手里的银子足够她吃上三辈子的,只要不创业、不赌博,吃吃喝喝压根儿花不了多少。
但如今眼见夏粮减产在即,手底下几百号人又不能把银子当饭吃,她还真得运些粮食来,也不白存着等霉坏,而是一边往外出售,一边购进新粮,始终保持着一个动态的存量在手,以防不测。
梁功当然也愿意,反正他也准备去江南收粮,能多收些总是好的,于是两人商议已定,由时书吏当了中人,写下一式两份的契书,正式开启合伙人模式。
常巧之行事一向麻利,次日一早,便将一箱金银送到梁家。
当时梁功还没睡醒呢,不由好笑道:“你也不怕我把银子卷跑喽。”
常巧之信心满满道:“那么多粮食都能白送给汉城灾民,足见梁兄人品矜贵,岂会为了一些黄白之物跑路?”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梁功立时将她引以为知己,“还是你懂我啊,这样吧,我今天把事情交接一下,中午便带人快马出城。”
“好,事不宜迟,蝗灾之事若被其他人知晓,恐怕会先下手为强。”
“正是此理!”
离开梁家,常巧之一身轻松地回到商号与众人吃午饭,担心柳大官人过来纠缠,便吩咐萱草道:“你且去关了院门,若是有柳家人来找,只推说我不在就是。”
独臂将却道:“听说姓柳的得了急病,正在延请名医诊治呢,只是病势一日重似一日,已经卧床不起了。”
常巧之怎么觉得这里面有贾夫人的手笔呢,“那他一病不起,偌大的家业谁来主持?”
独臂将哼了一声,“这种事我哪里会知道?要不你去柳家走一趟呗。”若不是他担心柳大官人再来纠缠,哪里会关心他人死活。
常巧之不屑道:“我才不去呢,免得触了霉头,哼~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此话说得在座的男人都低下头不敢吭声,常巧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忙摆手道:“哎呀~我说的不是你们,不要有那么强的代入感嘛!”
话分两头,且说柳大官人最近一直头晕、失眠,他疑心自己病了,便让人请来自家铺子的坐堂大夫,那大夫把了脉,道:“东家许是急火攻心,好生调养些日子便可大好。”
柳大官人也觉得是自己最近诸事不利,搞得有些上火,便让大夫开了些清热下火的药,再辅以朱砂安神。
只是病势实在难愈,另请了名医也看不出来什么,只一味地摆手,连药方也不敢开,便急急走了,倒让他有些奇怪。
柳大官人不知道的是,凡是柳管家请来的名医,都要先见过贾夫人,至于贾夫人对大夫说了什么,那就只有天地、地知。
柳大官人一病不起,最着急的不是家中妻妾,而是他的本家亲戚。
他们三五成群借着探病的由头,空手上门,来了以后不出三句话,便关心道:“你这一病不起可怎么办哟?夫人如今也不中用,孩子还小,正需要亲戚帮衬呢。”
柳大官人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我有嫡子,就不劳烦各位牵挂了。”